宁清韫推开梨木雕花扇门,见七寒阮儿二人已等候她多时。
七寒道,“那日小弥说你受了伤,现下可好些了吗?”
“小伤,无妨。”宁清韫笑道。
七寒怒嗔,“你说说你,我不是答应了替你找那厢房里的人,你又何必莽莽撞撞自己去寻,把自己弄伤了,心里便舒服了?”
宁清韫撇了撇嘴,求助一般看向阮儿。
阮儿道,“想必那位白姓男子的事,小弥都已经告诉你了。既是化名,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宁清韫道,“是真是假都不打紧,我已经有了些线索,顺藤摸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顿了顿,宁清韫噙了笑又道,“谢谢你们,七姐姐,阮姐姐。”
“谢什么,你既已有了主意,我们便不再多言了,有事情你知会一声便是。”七寒道。
“听闻你明日启程左江,这路途辛劳凶险,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派信鸽回来告知我们,不要自己硬抗。”阮儿说着,将一枚铜色鸽哨放到宁清韫手里。
宁清韫紧了紧鸽哨,点头,“嗯,我知道了。”
“你与那北萧太子是一同来的,怎么也不请人家上来喝杯茶?”七寒掀了掀杯盖,话锋一转,调笑道。
见阮儿也掩嘴轻笑,宁清韫无奈,心想真是什么也逃过不这两人的眼睛,他顶多算是路过,面都没露,竟也能被她们发现了。
“咱们醉仙楼的茶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容易喝了?”宁清韫佯怒道。
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干什么要请他上来喝茶?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咱们韫儿的朋友,这茶还不是随便喝的呀?”七寒与阮儿对视,神色揶揄。
“七姐姐!”宁清韫微恼。
她们这是拿午宴上她套路他的话打趣她呢!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她们还能不知真假?
“既然不是朋友,你拉着人家去左江做什么?”
“多一个强者,多一重保障。”宁清韫理直气壮。
“可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做什么答应你?”
这话叫某人突然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跟她非亲非故,凭什么为她以身犯险?他说好奇她究竟在做什么,她竟然就这样相信了,现在想想,岂不是太过牵强?难道,他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番出行,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宁清韫转了转眸子,低声道,“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作为交换。”
“他可有说是何条件?”阮儿问。
“没有,”宁清韫摇头,“他说了,先欠着。”
欠着?
七寒噗嗤一笑,随后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答应了?”
宁清韫不明所以,不确定地“嗯”了一声。
七寒“啧啧”道,“果然是一国储君,真不简单!”
“这件事本就是我先斩后奏在前,他既然答应了,我回之以诚意,不是很正常吗?”宁清韫问。
阮儿亦笑道,“所有的牵扯都是从互相亏欠开始的,一来二往,可就撇不清了。”
宁清韫愣了愣,仍一头雾水。
“小姑娘还是太单纯!”七寒看着宁清韫摇头,颇有种我家有女可惜未长成的遗憾。
感情上的事情,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七寒解释,“你呀,别总想着道义那一套,这世间之事,可并非是一借一还那样简单。他说什么你都答应,若要你以身相许,你也答应吗?”
话里话外,原来是这个意思。
宁清韫的脸“唰”一下便红了。
“不可能!他这个人清高得很,怎会提出那样的条件,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阮儿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不成你看不上他?”
“阮姐姐!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呢?”宁清韫气得头脑发热,生出了夺门而出撒腿狂奔的念头。
“你们既然对今日午宴上的事如此清楚,可曾知道贺兰湘打算将宁裴然嫁入北萧的消息?”宁清韫问。
“呀,这我倒是不知,”七寒讶异道,“怎么,皇后还打算与皇贵妃抢起女婿了不成?”
宁清韫扶额,无力辩驳。
“难怪呢,听闻那大公主是受不得一丁点风寒的,这小小的接风宴皇后竟带她盛装出席,可见居心叵测。”阮儿道。
“贺兰湘此举大抵是想以嫁女为诱饵,拉拢北萧势力,可有一点我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有底气明目张胆地越过我娘向萧氏索利,若萧氏不答应,他们难道就不怕在全临江人面前失了面子?”
一是碰壁,二是脸面无光,赔了夫人又折兵。
七寒道,“此举看似是下下策,但对皇后而言,已然是上上之策了。如今贺兰氏不复从前辉煌,更不知何时会被颠覆,皇后虽然手段狠辣,但对大公主还是无比怜惜的。大公主失足坠湖,皇后心存亏欠,如今面临家族困境,女儿归宿不定,她自然无法安心。萧太子位高权重,为人浩然,既然金龟婿近在眼前,皇后又怎会放过?在皇后看来,能否以联姻拉拢北萧已经不要紧了,重要的是有人能替她让大公主的下半生衣食无忧,安心养病,不然你以为,以贺兰氏的资本,还能为大公主的病散尽千金到几时?若是大公主能一朝成为北萧的太子妃,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可是北萧皇室眼高于顶,皇后怎能肯定自己的女儿入得了他人的眼呢?”阮儿道。
七寒饮了口茶,笑道,“破罐子破摔呗!万一太子喜欢呢?”
宁清韫闻言,只垂着眸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她只想到了第一层,却不想皇后还有这第二层心思,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贺兰氏企图以联姻套牢北萧,又想利用阮姐姐拉拢西褚,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可他们究竟想要阮姐姐做什么?”宁清韫低语道。
贺兰成放话要娶阮儿,与西褚又有什么关联,若他们将阮儿当作棋子,这盘棋他们又打算如何下?
“联姻,美人计。”七寒淡淡开口。
“联姻?”宁清韫惊道。
又是联姻!
宁清韫似欲言又止。
阮儿明白她心中所想,轻笑道,“若仅凭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行。一个舞女,怎能登大雅之堂?”
“可若是贺兰氏义女呢?”七寒接着道。
宁清韫恍然大悟。
“不得不说,贺兰氏的心计还是深。先让贺兰成将娶阮儿一事大肆宣扬,等到西褚王子来朝时,再上演一出忍痛割爱的好戏。到时全临江城的百姓都会知道,贺兰氏当众将儿媳变义女割爱让与西褚,如此体面,你猜,西褚会不会感动得立马摇身一变做了贺兰氏的后台,替贺兰氏撑腰?”七寒道。
“有时候我倒也挺佩服这一家子,一个敢拿婚姻大事当儿戏,一个敢将家族颜面当筹码,在利益面前,竟可以如此同仇敌忾。”阮儿道。
将一个舞女收作义女是不是合乎大家族的尊严,他们已经毫不在乎了,现在贺兰氏想要的,就只有名和利。比起荣华不再的恐惧,这点面子,又算的了什么?
“机关算尽,可还算漏一点——贺兰氏无法确定胥弥文的态度,如若胥弥文无意于阮姐姐,他们又当如何?”宁清韫道。
七寒笑,“所以,这不是派贺兰成与你一同去左江了吗?有何计谋,这一路便可尽情施展。”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如何叫胥弥文动心思,还不是见智见勇的事。甚至以救命之恩作为铺垫,也不是不可以。
宁清韫心下了然,往后便是见招拆招。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叫贺兰氏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