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他周泉一个小小侍郎,能有本事把使节拦在驿馆里,还是个皇子?之所以只有他一个侍郎来迎接,还叫吕崎挑衅一番,虽然说输了吧,但也是为了给个下马威而来。现在更是把他们拉到驿馆来,大有让晾个他们三五日的意思,归根到底,还不是他们陛下心中愤懑,不愿给好脸色罢了!
更有甚者,还是欺负这位七皇子平日寂寂无名,是个不得宠爱的皇子,连个封号也没有,甚至出使他国连个正儿八经的朝臣都没带来辅助他洽谈事宜。真不知道是赵国蔑视陈国才派这个儿子过来,还是陈国踩着这位皇子以此来羞辱赵国。
不论如何,最难堪的还是这位七皇子本人吧。周泉暗暗叹气,真是可惜了,这位七皇子很是沉得住气,言辞犀利却并不刻意为难,想来也是不愿徒惹是非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素来为人有些耿直的周泉对这位七殿下更是颇有惭愧之意,又为他们安排妥帖之后才放心离去。
待一切安顿下来,乔彧便指挥其他人各自去值守或休息,他则来到了自家殿下的卧房,后者正在桌边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乔彧凑上前轻声说:“殿下,这驿馆上下卑职均已清扫完毕,没什么异常。”“很好,这次带出来的流蜂呢?”“卑职放出去了五十只。”七殿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气势与方才截然不同:“先打探到墓地,还有八日时光,应该足够了。”“遵命。”乔彧悄然退出了房间。
已过正午,许叔将自己的摊位收拾妥当,也便进了城,直奔西坊一家名叫“五芳斋”的糕点铺子而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几盒糕饼盒子。
七拐八弯的穿路而行,许叔的脸色有些古怪,他总觉得今日路上有什么人在盯着,可又仿佛不是在盯着自己。只是走一段感觉到有打量他的人。再走一段又有另外一个。“莫不是为了盯着那位七皇子的?”许叔暗自琢磨着,趁着一段路没有盯梢的,快速拐进了一间宅院。
这是一座小小的二进宅院,许叔直接进到垂花门前,早已得了动静的的丫鬟涟漪满面带笑的接了出来:“许叔来了,哎呀,是五芳斋!”一边欢欢喜喜的将许叔让进正房去。
一进门,便看见个小姑娘坐在窗下的书桌前翻着书页,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带笑唤道:“许叔来了,哎呀,有五芳斋吃!”一面站起身来。不是别人,正是豆娘。
此时她早已褪去早上卖豆花那身衫子。只见她系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外罩一件乳白纱的开衫,簪环首饰一应俱全。虽只是女儿家的日常装扮,却怎么也不像一个推着板车卖豆花的小丫头,更像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许叔放下手中的糕点,微微施了一礼道:“小姐。”豆娘皱皱眉,她知道,许叔这做派代表着他要说教了。
果然,许叔皱着眉不悦的说道:“今日老奴早已叮嘱过小姐,不要贸然去接近那位七皇子……”后面的话豆娘翻翻白眼当做了耳旁风,只自顾自悄悄把那糕饼盒子的绳结打开来,在盒子里挑选着糕点。
她的侍女涟漪看着也是苦笑连连,只见豆娘浑不在意的拿起一块绿豆糕,一手小心的捏着一手托在下面,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唔,好吃!”许叔后面的话都噎在了肚子里,看着豆娘吃的正香,摇着头唉声叹气起来。
豆娘一见打住了许叔的话,赶紧眉开眼笑的上前挽住许叔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好容易让许叔不再跟她计较这些。看着豆娘仿佛无忧无虑的吃着糕点的脸庞,许叔定了定神,严肃的张口道:“筝儿,再过八日就是三月十五了。”豆娘,不,被叫做筝儿的小女孩愣了愣,顿时没了胃口,默默地将糕饼放在了桌上。
许叔见此,神色亦有些黯然,但依旧沉声说道:“这次接近七皇子,你太急切了。一个平民小姑娘,无缘无故凑上去问敌国皇子姓甚名谁,怎么看都太奇怪。”顿了顿又续道,“好在你年龄尚幼,他们会当你天真无知,但下次可不允许你这么莽撞。我们没有把握的事太多,要笼络这位七皇子只是投石问路,毕竟要把手伸到赵国去,现在对我们来说还太困难了。”
豆娘垂头称是,只是她还不到十三岁,想要一下理解消化这些还是有些困难。许叔也不苛求她,又哄她玩了片刻,吃着糕点开心起来,这才自回厢房去了。
许叔一走,正房里就安静下来。豆娘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此,涟漪便也悄悄退下了。
晃神片刻,豆娘又想起许叔那句“再过八日就三月十五了”心下一酸,掉下来来。“娘亲……”豆娘喃喃的念着,眼前模模糊糊浮现母亲温柔的面庞。“娘亲……这么快,又是一年……再过几日,女儿去给您磕头……”心中酸楚,豆娘忍不住伏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哭的有些累了,她爬起来抽抽鼻子抹抹脸,朝外哑声叫:“涟漪,涟漪!”不多时涟漪进来,见豆娘哭的满面泪光,两只大眼睛肿的像桃儿一般,吃了一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豆娘抽抽噎噎的说:“只是想娘亲,去打盆水来给我洗脸吧。”
涟漪答应着去了,端了盆温水来给豆娘洗了脸,知道她心里念着娘亲,好言劝慰了半晌。豆娘平复心情,拉着涟漪坐下说道:“好姐姐,你我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实为姐妹,娘亲也说过你就是她女儿的。你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许叔要我学那些东西?说是娘亲的心愿,可娘亲从未跟我交代过她有什么心愿,为何许叔要我做这些?”
涟漪不防她是要问这个,看她小脸上颇为严肃,遂迟疑了一下,轻声说:“筝儿,你莫怀疑许叔,夫人确实有单独给许叔他们交代过很多事情。”豆娘皱着眉追问:“那为何我不知道?既然是要我完成的心愿,娘亲瞒着我,许叔也瞒着我?”涟漪苦笑不已:“夫人走的时候,你才五岁,我才七岁,能给我们交代什么?”豆娘沉默了下来。半晌,又轻声说:“娘亲究竟有什么心愿呢?”涟漪也只能揉揉她的头发,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