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其他三个人都睡着了,唯有路慕图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还和阿里木江聊着一些过去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的机会说话了吧,夜深人静之时,谈到以前的事情时都比较感慨,颇有些秉烛夜谈的意味。
当然对于路慕图来说,他更关心手上那份由自己画了凤凰图案作为项目标示的资料,因为这次来这边考察的原因,很多当地的古代风俗文化等都得向阿里木江请教,而且聊天其实也有驱除困意的意思。
正好这会有个问题想向他请教一下,关于公元前三千年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衍生文明东移的事情,作为临近中东的***,他会不会知道相关的问题呢?
“诶……阿里你看前面,有点不太对劲。”路慕图拿着资料本打算问,却意外地发现了什么,指着车子灯光照不到的右前方说道。
车前灯照不到的右前方像是有什么阴影,在月光之下隐隐约约能看出个轮廓来。
“我靠!”阿里木江在一瞬间像是看见了什么,急忙踩住制动,同时手中方向盘立即向左打了个满盘,一时间车子立即一个剧烈的后漂移。
……
首先醒来的是路慕图,胸口似乎被什么刺破了,但是还好血已经连着衣服把伤口结痂凝到了一起,然而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忍不住咳嗽,看样子是伤到肺部了。
不能就这样干等着!路慕图动了动手脚,看来情况并不是那么糟糕,至少还能动。
面前是一片黑暗,还在夜里!但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机也不在兜里,应该在刚刚的混乱中丢失了,这样子也失去了光源。
“师妹,师妹…咳咳…”路慕图试着叫唤其他人,首先想到的是刚还在自己身边的杨诗琪,这会他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试着叫唤她是否醒着,靠着双手无力地摸索着,黑暗之中,乱成一团的车厢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而且现在自己连呼吸都非常困难,他不可能做太大的动作,稍微动一下,剧痛便传遍全身。
只能靠着凌乱的摸索中指尖传来的触感。
冰冷的的硬块,玻璃碎片,纸盒子,丝一样的东西…头发?很长的头发,散乱的头发。
是若倾夜还是杨诗琪的?他无法判断,只能吃力地顺着头发往她的头部摸索过去。
耳朵,脸部,眼睛,鼻子,嘴……
等等,没有呼吸?
路慕图颤抖着手,回去再确认了一遍。
没有呼吸!!
“不…,不要这样!!!”路慕图大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瞬间失声痛哭了出来,带着哭腔的声调甚至让他无法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这是自己要面对的事实。无论是他的师妹也好,刚认识的若倾夜也好,他都不忍去面对这样一个结局。
已经有一个人死亡了,另外三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胳膊,手腕,手表……
这是他的师妹,杨诗琪。
刚刚停止呼吸不久,她的手上还有着余温。
“师妹…咳咳咳…”路慕图咬着牙,这个时候不能被悲伤占据了理智,得镇定下来,得马上想办法将她拉出车厢外来。
也许只是短暂的休克而已,她还有体温!还有得救的!
努力让自己头脑变得空白,只想着眼前的事情,只看着眼前的这些,不要去想,也不能去想!
就算是欺骗自己,也必须这样让自己相信,不然他真的会崩溃的。
正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部手机,不管是谁的手机都无所谓了,先打开给个光线,总比这样毫无头绪毫无方向的摸索要有效得多。
杂物,车厢座位零件,各种碎片,血迹,行李,一片混乱的车厢。
前面还有另外一个人,距离也不是很远,爬两下能够够到,那身衣服,应该是方修明。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犹豫,路慕图还是决定试探看看。
千万,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有事!
手指伸向了他的鼻子之下,停顿了五秒的时间。
这个人,也没有了呼吸。
“呜…咳咳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被自己胸腔的痛觉呛得连连咳嗽,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时候不是该悲伤的时候,镇定,镇定,你要镇定!路慕图!
路慕图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尽管眼角边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了,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个黑暗狭小的空间。
前后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若倾夜。
“猫?”到这里的时候,路慕图才发现,方修明的双手紧护着胸口,一个标准保护的姿势,而在他的怀中,一只黑色的猫,也已安然地死去。
我这是在做梦!
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方修明直到死都在保护着一只猫,可能吗?他宁愿相信这是自己在死前出现了幻觉。
没错,这是若倾夜。若倾夜就是一只猫。那只猫的耳朵上,别着若倾夜的发饰。
一个令人崩溃且无法接受的事实。
得离开!他们都已经死了,路慕图又告诉了自己一遍。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方修明左手中指上的那枚和田玉指环,蜀山道门的掌门标志。
一个个遥远的画面从脑海中窜了出来。
少年在夜灯之下,读着一张古朴的羊皮卷,上面记载着一堆不知是图形还是文字的符文,而在羊皮卷的左上角,画的是一枚指环。
如果这是真的话!路慕图看了看方修明怀里的黑猫。
如果连这个都可以是事实的话,我又怎么能不试试!
于是路慕图爬回去,爬到方修明的身边,用尽全力将他手指上的玉指环捋了下来。
而正是在这时候,驾驶座上传来了一阵声响,那是阿里木江的一声哼。
老天!这家伙活着!
这简直给了路慕图成倍活下去的勇气,也给了他无比的信心,顾不得那存在于记忆中飘渺如同幻想的希望,他奋力地爬出了车厢,向着驾驶座的地方爬去。
“阿里…醒醒!咳咳…阿里,咳咳……你现在怎么样…”路慕图捂着胸口,慢慢地爬到了阿里木江身边,使出最后的力气拍着他,试图叫醒他。
阿里木江浑身是血,一只眼睛被血迹结痂覆盖睁不开来,但是他却能依稀辨认出路慕图的声音。
“还,还好。”每说一个字,一股钻心的疼痛就传遍全身上下。
“怎么样,能动吗?”路慕图问道。
“动不了了,哈…没知觉了…”阿里木江虚弱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听我说,兄弟,撑着,我也许有办法,咳咳……”路慕图此刻也没什么力气动了,光是爬到这地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哈…哈,没想到,会是挂在这,你省点,力气吧,哈…我,估计不行了…”
“听我说,兄弟,手,咳咳…手给我,你能行的,手,试着抬起来!手给我!”强忍着泪水,路慕图一遍遍地重复鼓励他的话。
阿里木江的手努力地颤抖了好几下,才从方向盘上摔了下来,他依靠的根本不是手上肌肉的力量了,只是借用胳膊的力量,将身体往左倾斜,这么一来,已经无法控制的左手刚好到路慕图伸手够得着的地方。
路慕图抓住了阿里木江的手,却无法将车门打开,车窗的玻璃虽然碎了,但是对于路慕图来说,他已经没有力气来完全打碎它了,更别说将阿里木江救出来。
阿里似乎也早已预料到了,但却没有说破,只是担心地问:“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咳咳…都死了,就我们两个了…”
“抱歉,对不起,因为我……”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听到路慕图亲口说出这个真相时,还是难以名状的内疚和痛苦。
“听着,阿里,他们可能还有救,但是我需要你帮我。”路慕图忍住抽泣,认真地说道。
“帮,哈…哈,怎么帮?”阿里似乎有些自嘲现在的自己,因为他现在连自己也动不了。
“现在,我没办法和你解释那么多……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会带你到另一个世界去,在那个世界里,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行,别让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咳咳咳…也不能提到任何能够让他们想到死方面的事情,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你以及救他们。所以……一切都听我指挥,可以吗?”强忍着肺部和呼吸的不适,说到这里,路慕图紧紧地握住了阿里木江的手。
“哈…听你的。”阿里木江在这个时候显现不拘小节的一面,也不管路慕图说的是否是真的,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选择信任他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咳咳咳…我需要你…和他们都选择相信我。”路慕图重复了一遍。
“行,我信得过…信得过你,他们,他们…也信得过你的…没,没问题的。”阿里木江用尽最后的力气吃力的说,大量的失血,使得他快要休克了。
“记得,不能让他们知道!咳…咳咳…”路慕图一边咳着血,一边抓住了阿里木江的手,红了的眼眶,却终究没让眼泪掉下来。
“好,我…就装作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话,就是了…”
“委屈你了,兄弟!”
“最后,路…路慕图,如果…活不了的话,下辈子,希望,还能遇上你…兄弟!”说是信任,阿里木江还是说出那句话,他本不想说这句话的,既然已经选择了信任他,那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实上是在怀疑他的话,他相信路慕图。可是,有些话,他总是感觉到如果此刻不说,也许就来不及了。
“撑住!咳咳……我开始了!”血丝从路慕图的嘴角渗落下来,他咬紧着牙关,拿起破碎的玻璃片,割破自己的手心,紧紧地握着阿里木江的手。“总之…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好…”
“生魂始于光耀,而逝于幽暗。”
“生魂…始于光耀…而逝于幽暗…”
“灵魄起于黑夜,而终于黎明。”
“灵…魄…生于黑夜…而终于黎明…”
……
路慕图紧紧盯着手上的玉指环,不时地擦去咳出的血,一字一句地想起那篇祷文,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是,这个时候,一点差错都不允许出现,他一字一句地在脑海里反复吟唱,直至将那篇祷文完全地诵读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