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假期人多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下午那场地震的影响,吃完晚饭后的两人赶到车站时,开往和田的班车居然已经被预定满了。
“怎么办,明哥哥?”倾夜看着面前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每辆车前都已经挤满了排队等候上车的人。
等明天的班车吗?修明有些无奈,看样子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哎,你们也要走吗?”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突然打破两人的沉默。
方修明扭头一看,却是傍晚在十字路口前遇见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而且这女孩找的那名黑色衣着的男生,此刻正背着满身的装备站在她旁边,像是错觉一样,方修明感受到了那名男生异样的眼光,好像在打量自己?
“是你啊,哈,还挺有缘的。”方修明笑了笑,并借着这个机会向黑衣男生的方向看去,希望能够看仔细一点。
“师兄,他们就是下午我说的那两个人。”女孩子转过头对后面的男生说道。
黑衣男生并没有任何的样貌特点,一种放在人群之中便找不到的类型。此刻向两人点点头,对方修明和若倾夜示意感谢。
“我叫方修明,这是我女朋友,若倾夜。”方修明介绍道,和他们如此有缘的话,合当交个朋友的。
“我叫杨诗琪,这是我师兄,路慕图。”自称是杨诗琪的女生向两人介绍道。
路慕图?师兄?方修明和若倾夜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不由得相视一望,毕竟三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他们都还记得,那块十二阶孔明锁还在家里的角落置放着呢。
“路慕图……你是汉族人吗?”倾夜友好地向路慕图问道,毕竟这样的名字对于汉族人来说稍微有点奇怪,而且这个杨诗琪是她师妹,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等的车来了,而且还不是专门运送旅客的那种大型客车,而是一辆封闭式军用吉普,吉普车刚停到四人旁边,就从上面跳下了一个年轻的西北小伙,照着路慕图打招呼走过来。
那路慕图还没来得及解答若倾夜的问题,只得示意抱歉,便先和那西北小伙谈了起来。
“我师兄是汉族人,名字挺奇怪的吧,哈,他因这名字经常被误会是少数民族的人,其实他和我是同乡,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他是历史系的,我是地质系的,他大我两届。”见路慕图有事,杨诗琪就代替着向两人解释道。
“那你们来这里是……?”方修明好像已经完全弄懂了,原来只是自己误解了而已,学生中不同年级的称谓可以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也可以学长学姐学弟学妹,刚好他们两人就是用第一种称呼而已。
想到这里,不由得嘲笑自己神经太过敏感。
“学校有个项目让我们来这边考察,刚好拿了资料我们要回和田啦。”杨诗琪晃了晃手中有个凤凰图案的牛皮纸袋说道。“不过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车都被预定完了,我们只好另想办法了。”
她所说的“另想办法”,想来也就是那个西北小伙刚开过来的吉普车了吧。
这个名叫杨诗琪的女生,性格很是开朗,也很平易近人,总体形象看起来让人感觉到干净单纯,但是那个名叫路慕图的男生给人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还没怎么接触,是什么样的个性,不好判断,而且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呢,若倾夜心里暗暗地郁闷着。
“对了,你们去哪啊,有订到座吗?”才想起这里的班车都被预定完了,杨诗琪不由得关心地问一下。
“这……”方修明和若倾夜相视苦笑。“我们本来也打算去和田的,但是没订到座……”
“哦,这样啊,是同路的话,那我去问一下师兄,看能不能让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和田。”杨诗琪听他们这么一说,便向路慕图跑过去。
“哎,不用了……”若倾夜想阻止她。
只见那小姑娘跳进了两个男生的谈话之中,然后路慕图像是给那西北小伙介绍一样,三人就谈起了话来。
“明哥哥,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和他们一起走,那个路慕图刚刚看你时眼神有点奇怪。”若倾夜说道。
刚刚那个名叫路慕图的男生在看到方修明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眼神中的惊奇一闪而过,这放在任何正常人的视线中是难以觉察的,但是若倾夜岂是平常人,她依然保留着从前凌厉的目光。
说实话方修明也觉得有些异样,这个路慕图,虽说和那名阳光女孩是同乡,但说到底却还是有些来路不明的意思,而且刚刚就那么一眼的对视,他仿佛已经将自己看透,除了以前教导自己方术的师傅之外,还从没有人能给他这种心理压迫感。
想到这里,方修明不由得往路慕图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居然两人的视线又恰好对上了!
但是这次不同,路慕图脸上毫无异样的表情,只是那么一个无意义的对望而已,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对着眼前的女孩摇摇头——原来是拒绝了面前杨诗琪的请求。
“不就搭一趟顺风车嘛,车子后面还有一排座位空着干嘛!”杨诗琪有些生气,十分不满面前这个家伙知恩不图报的行为,毕竟若倾夜他们下午帮自己找到了他。
“明哥哥?”若倾夜好像也看出了问题,这个路慕图,好像是不愿意和他们一同走这趟路。
如果这个路慕图是知道着什么又不打算和他们同路的话,那么可能是嫌麻烦或者是有着些什么隐瞒着,刚刚他非常在意的那一眼,似乎和自己有些关系。想到这里,倒是激起了两人的好奇心。
只见那西北小伙也哈哈大笑着说些什么,用力地拍打着路慕图的肩膀,继而转过身来向修明和倾夜投以友好一笑。
“你看阿里大哥也答应了,走吧?”杨诗琪像是计划得逞一样,得意一笑,转而走过来向若倾夜和方修明两人说道没问题了。
路慕图脸色异常地平静,若倾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至少神色应该稍会有变幻的,但是他没有,好像计划出乎自己意料也是理所当然一样,他的心思无法言喻地让人捉摸不透。
“明哥哥,我们去吗?”这个时候倾夜也有些迷惑了。
“没事,我们和他们一起走吧。”方修明决心和他一路去探个究竟,作为男生,应该有这样瞬时决断的个性,释然一笑,给了倾夜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
根据阿里木江小哥所说,他这一趟车是先去往莎车,明天再转到和田,因为有个朋友刚好要他去那边拿东西,他就顺道走一趟。这样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几人也均是表示理解。
然而虽是一同上车了,但是倾夜心中隐隐的不安似乎越来越明显,到底,自己的决定是错的还是对的?没有人知道,就如迷宫前的两条路,谁也不知道哪一条是通往正确的出口的,即使知道在自己面前会有危险等待着自己,也无法判定自己是往危险的道路走,还是往正确的地方行。一切,只能是看命运怎么安排。
车在人烟罕至的公路上快速地行驶着,但是要说人烟罕至也不对,毕竟这路上还有同行的一些客车,一路倒也不寂寞。同行的数人中,只有杨诗琪像是累坏了,倚在座位上浅浅地睡着了。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路慕图淡淡地看了面前两人一眼,向着对面的方修明问道,像是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方修明有点发愣,从上车到现在,这路慕图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就算偶尔开口也只是和前面的阿里木江用西北方言搭上一两句。两人其实都很好奇他一个南方人怎么学会的西北方言,但两人却也非常识趣地,只是稍微和杨诗琪聊聊一些平常话题,并不和他说上话。
但是这会儿,杨诗琪刚睡着,他就主动地来找自己搭话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既然他话说得这么隐晦,那自己也没必要太过于明显。
“如果没看错,你手上的那枚指环,是和田玉,而且还是两千多年前的古物。里面有个月亮的刻纹。”路慕图见旁边的杨诗琪已经睡下了,便放轻了声音说道。
这一番话语虽轻,在方修明耳里却有如惊雷!因为据他所知,他手上的这枚指环可是历代掌门所掌管的东西,也是本门最高权力的象征,别说外人根本无法接触到,就连自己,也是从师傅手里接过指环时才知道这指环的内面有一个阴纹月刻。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一下子道破了指环的材质和年代,就连内面的新月纹路也是了然如指掌,由此可见,这个名为路慕图的青年绝非等闲之辈。
“看来是错不了了,十多年前蜀中的道门覆灭,应该也和你有关系吧。”路慕图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时代的故事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夜色渐浓,看不见窗外远处的风景,前面的阿里木江小哥根本没有关心身后发生的对话,而是心情颇为愉快,哼着小曲,驾着车穿过原野,穿过戈壁。原本这条道路只要三到四个小时就能开车走完的,但是因为下午的那场地震,很多路段出现了问题需要维修清理,所以放低速度慢慢前行反而更令他感到轻松。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们门派内的事情。”方修明内心开始不安起来,难怪今天傍晚他的一眼让自己压力那么大,这个路慕图到底是什么来头?
若倾夜也是警惕地看着他,这个路慕图,实在神秘莫测。
“四年前雅安地震后我跟随导师到四川省文物局做档案整理工作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份关于 08 年以及 1937 年地震的文物损毁和遗失统计资料,其中有一篇记载到汉代风铃塔崩毁的档案,我去查阅了相关的文献和古代资料之后,才知道那是东汉末年由黄月英负责策划的八卦风铃塔,据说当时建造这个风铃塔是为了镇住蜀国龙脉保住国运,不过很可笑,我并没有在任何历史记载上看见关于风铃塔镇守龙脉的意义,反而是在《步天歌》和《星囊海角经》中看到对映天辰和地势的八门套九星歌诀里找到了这个塔的作用,这个塔的作用,作为蜀山传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是吧?”路慕图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像是为了讲一个故事而讲故事一样,平淡且平静。
这家伙…方修明心中一紧,异样的眼光扫过路慕图的神情——镇定,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家伙真的单单只是个平常的历史系学生而已?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避着和你说。”方修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的大体没错,但是八卦琉璃塔不仅仅是作为地面结阵守着中阴界禁术的东西,它也是为了保护八卦井里面的风之镇地塔。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但是我们门派里的东西,我劝你不要再深究下去。”
这算是威胁?还是建议?
“是吗?呵…”路慕图淡然一笑,像是在嘲讽他的无知,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多管闲事。对这对话已经失去了兴致,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半卧着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