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不知名的殿宇中，一块块蒲团大小的石块悬浮在空中，石块之上有着数道身影，或站或盘坐着。而那黑袍老者，就盘坐在其中一个石块之上。
突然，一道光柱亮起，将殿宇中央照亮，显露出景云的身影。弥漫在殿宇的孤寂，也在此时被打破。
“罪人景云，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弟子不知。”
光柱只照亮景云一人，被十二位看不清模样的仙门长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在这样的场景下，景云的身躯显得格外的渺小，无助。但身处这样的环境，景云仍旧保持着淡然，平静回答。
“不知？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带景云来这里的黑袍老者冷笑。
“弟子真不知。”景云眼睛眯了眯，心里猜出个大概，但还是说着不知道。
“真不知？”黑袍老者眼睛微眯，冷笑道：“那本长老就告诉你，罪人景云，因盗窃仙门之物，被定盗窃之罪。此罪，你可认？”
“弟子没做，为何认？弟子可不知道盗窃了仙门何物。”景云微微抬头，望向托着黑袍老者的石块，语气还算平静。
“没做？”黑袍老者继续冷笑，道：“那你这悟气境的修为从何而来？”
顿了顿，他继续道：“在此之人均为仙门长老，你这悟气境修为可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话音刚落，便立即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不错，你初入仙门时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如今却有悟气境修为。如果不是盗窃仙门的练气诀，你这修为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听到这声音响起，景云脑海立即浮现出一张苍老冷漠的脸庞，听到他的话，绕是景云现在的平静，眼里也不禁流露出一抹冷意。初入仙门毫无修为？当时景云求入仙门，就是这声音的主人负责，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世俗富贵人家看街边乞丐一般，只有厌恶，甚至多看一眼都像是脏了他的眼一般，怎么可能看出自己空无修为。
“说我盗窃仙门练气诀，长老可有证据？”景云心里冷笑，想要顶撞，可自己不能。世俗武馆的馆长曾经说过，若是对方身份高出自己太多，而自己没有说话的资本。那么低头，才是最好的选择。
“证据？”冷漠讥讽的声音传进景云的耳朵：“你悟气境的修为就是证据，只有练气诀，才能悟气。你不过是被仙门收留，这练气诀从何而来？”
“长老仅凭只言片语就要定我罪，这未免也荒谬过头了。”景云冷漠笑道，这便是仙门的真实面目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向往。
“大胆，竟敢顶撞长老！”景云话音刚落，黑袍老者便开口大声呵斥道。
“老八，好了。”
在景云的正前方之上，淡淡的声音响起，这道声音响起后黑袍老者竟然真的闭嘴了。随即，这道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对无父无母的低贱之人说那么多作甚，直接定罪便是。”
这道声音的主人说的话，仿佛就是金口玉言，让黑袍老者等诸长老无人敢违逆。
景云双手猛然攥紧，身体在颤抖，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崩溃的边缘。但在这个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直接在景云脑海里响起：“不要顶撞。”很难分辨是谁的声音，但景云能够判断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没有恶意。
不要顶撞，为何不要顶撞？因为景云现在实在是太渺小了，在这些长老眼里，他就宛如一只蝼蚁，翻手便能决定生死。景云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也不会愚蠢到出言指责，这些长老已经摆明要对付自己了，再开口无非就是给他们增加罪责的借口。
只是，谁会好心提醒自己呢？
“二哥，那这罪人该如何处置？”又是一位长老开口，声音在黑袍长老的右侧响起，只是这声音让景云感到一丝熟悉。
“杀了便是。”冷漠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其他长老都点头赞同时，之前发言询问如何处置景云的长老再一次开口，其他长老都对这“二哥”敬畏有加，以他的话唯命是从，但这位长老却敢言质疑：“二哥，这样做恐怕不太好。”
这位长老的地位在这十二名长老中似乎也是不低，他开口，竟也没有长老出言反驳。景云眨了眨眼睛，心想：“莫不是峰回路转了不成？”
景云感觉到有一道隐晦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这“二哥”淡漠的声音响起：“以三弟之见呢？该如何处置他。”
十二位仙门长老，以数列来决定身份的高低，但景云发现，这里十二名长老，最高却是第二，那么第一呢？
三长老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觉得二哥的处置不妥，他确实是一介凡人不错。但也在仙门待了半年之久，这半年他依靠给弟子们送包裹为生，因此也认识了不少弟子。且不谈关系好坏，这样一个人突然在仙门消失了，任谁也会生出心思。”
说到这里，三长老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要给二长老一个充足的思想空间，去顺着自己的话去想，真要是那么做了的结果会是什么。
果然，二长老听完三长老的话之后，略做沉思之后道：“有理，说下去。”
三长老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没听进去，那他所做都将毫无意义。继续道：“既然他的罪名是盗窃，可以拟文张贴，昭告仙门此人面目。同时宣布，将此子逐出仙门，这一来，可以警示众弟子，二来，也在告诉弟子们，仙门之善。”
话音落下，黑袍长老便道：“三哥，此子因为你开口，才得以留在仙门。如今你又开口，意图为其免脱死罪，这其中因果，耐人寻味啊。”
三长老笑了笑，对黑袍长老的话里有话避而不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如果盗窃就能算死罪，世间还有何罪为轻？”
黑袍长老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句话就把他当初留下景云归咎于犯错，自己能说他吗？显然不能。
二长老飘身隐于黑暗，留下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就按老三说的做，我去向老大汇报此事结果。”
三长老目光看向黑袍长老，道：“老八，此事就交由你和老十，可有意见？”
“并无。”黑袍长老摇头，随即他的目光毫无征兆落到下方景云的身上，冷漠的声音在景云脑海响起：“算你运气好，离开仙门后就老老实实做你的世俗凡人。仙门，是你永远没有资格触摸的存在！”
冷漠的话语，嫌恶之意尽显，震得景云耳膜发疼，嗡嗡声从左耳传进大脑，在脑海盘旋几圈后再传到右耳。
景云表情呆滞，他知道，自己这是被赶出仙门了。练气诀没有拿到，委托自己送木盒到天外天的女子也没有找到，年仅十八岁的景云，又一次被迷茫充斥了心头。
黑暗的大殿，其余长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离开了，三长老飘身落在景云面前，道：“还不走？”
景云微微回神，看了一眼面前的长老，觉得眼熟，却也没心思去思索。转身向殿宇大门走去，光柱消散，黑暗重新弥漫，将景云那消瘦寂落的背影笼罩。
三长老嘴角展露出一抹笑容，迈步跟了上去。大殿外面，日落西斜，景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印在这殿宇的墙上。景云的寂落也被无形中放大。
听到身后大殿关门的声音，随后有脚步声接近，景云迈步继续走，在一棵槐树旁停下来。他一停，他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止，景云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自然一些，转身道：“三长老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你能留在仙门，是本长老一手促成，现在你要离开，本长老自然要从头到尾看着你。”三长老道，这件事在他口中，就像是演变成了一种职责所在。
“看着我落寞，你们就这么开心吗？”景云双眼涌现出悲凉，他认出了三长老，或者说他想起了三长老是谁。当初，他被仙门拒之门外，让排队准备拜入仙门的人看尽了笑话，只因他身上没有荐书，也没有特殊体质，更没有珍宝随身。在他们眼里，景云像个叫花子一般穷酸。
景云失魂落魄，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一个仙门在招纳仙材。耗尽所有才来到这里却被拒之门外，景云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然而，这一切却因为三长老得到了改变。一句话，就让景云得以留在仙门，为生存还是选择了继续做寄件使者。对于三长老，景云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三长老的长相他记得并不清晰，但那声音，却被记住了。
直到今天，景云才知道当时在大门前帮助了自己的人，在仙门拥有怎么样的地位。
看到三长老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景云忽然沉默，转身靠到槐树上：“我知道了，我会很快离开的，不会脏了你们的眼。”说话时，景云的双手悄然攥紧，这个本来让他向往的地方，在半日之间就让他彻底改观。除了回忆，留下的便是汹涌的恨！
“无根浮萍，也有向天心。”三长老开口说道：“不要质疑自己的努力，老天爷对努力的人，都会给予回应。”
景云靠在树上，忽然侧目静静看着三长老，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呢？
无根浮萍，说的是他么？他已经够努力了，也没见老天爷垂怜。
“咳咳。”没有得到景云的回应，三长老有些尴尬，没眼力见的小子，也不知道配合一下。
暗叹一声，三长老也不打算兜圈子了，像是老友叙旧般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三长老这是何意？”景云眨了眨眼睛，有些搞不懂。驱逐出仙门，如今却又关怀似的询问，这般举动不觉得矛盾吗？
“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你，也知道你的一些事迹，也知道你悟气境修为从何而来。”三长老像是在唠家常，说道。
景云瞳孔微缩，似是吃惊也似警惕的看着三长老。
见景云这副模样，三长老轻轻地笑了笑，道：“不用这么看我，我会关照你，也是因为我那好友说的。”
听到三长老这么说，景云眼里的警惕意味才减弱些许，问道：“三长老，敢问你那好友是谁，我可认识？”
“他嘱咐我不能说，但你说不定认识。”
三长老神秘笑笑。
景云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三长老继续说：“这段时间我也关注了你，也发现你确实像我老友说的那样，你的经历造就了你坚强的内心。可惜，仙门注定与你无缘，你也不要恨仙门如此对你。”
闻言，景云冷笑连连，道：“恨也罢，不恨也罢。离开仙门，我与修行就此错过，重新过上世俗凡人的生活。恨不恨，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就不想再去加入其他仙门？”三长老挑了挑眉，景云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
“加入其他仙门继续受辱么？”景云自嘲，今日一事，让他对仙门彻底改观。世俗凡人向往，挤破脑袋都想进入的仙家之地，真面目让人作呕。
三长老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道：“罢了，既然你不愿，那我这就传信给我那老友，让他在他所在的仙门把给你安排的弟子位置取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