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脚于碎梦中踹翻在地的徐铉惊醒过来,忙揉着摔疼的膝盖大声呵斥道:“谁?这么大胆?敢踹我?”
待定睛一看,差点没有吓得他魂飞魄散!
故主李煜正立于他面前,弓腰盯着他狠狠地看着!
他立马翻身匍匐跟前,“咚咚咚”磕头——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勿怪臣下,臣下也是身不由己……
陛下勿怪……”
陛下勿怪微臣……”
只惊得他是一阵不住地磕头。
李煜跨步向前,一下就骑在了徐铉的身上。
只见他抡起拳头,照着他就劈头盖脸,急雨如泻地一顿痛殴,其状汹若沸鼎。
一边道:“你这老匹夫,坏我性命非汝莫有,你道我不知是你这老贼人,将我二人之言,我布营之秘告之于人?咹?”
“是你不是?”
徐铉根本无力起身,不住哀嚎,已是披发敞巾,呻吟抱头。——
李煜终于停下手来,翻起身,尤不觉解恨,还用脚使劲踹了几脚。
再一屁股坐在徐铉这把摇椅上,拍了拍手上灰土,双手撑膝。逼视着对徐铉喝道:
“你说!”
徐铉蓬头散发,衣衫凌乱,慢慢将斜趴的身子坐正,浑身上下早已是痛得有些麻木了。
——“是,微臣今不瞒陛下,二次北上归还后,老臣便秘报了我方布营与赵宋,您与微臣所言种种,微臣亦是一一报奏与人。”
李煜道:“就你我君臣二人之言,并无他人知晓,不过均系牢骚之词,你为什么也要具报,你具报倒也罢了,为什么还要加言以害?报不实之言?!”
“七夕当夜,故臣唯你,余者皆是妇人,且均未曾离席,吾所书词笺,是你去奏报赵宋,你居心何奸!?你这是意在谋吾性命啊!终,果废你手!你这老贼人,为什么非谋吾命不可?!”
闻言于此,徐铉无言以答。
他心里明白:
“是啊,赵匡胤,无意要害李煜性命,就是这赵光义最初也无意要李煜性命。
他心下承认,国未亡时,李煜待他委以重任,天下国事器重于他,对他没有什么不好。
况且,他知李煜笃信释家佛经,性情敦厚慈悲,不喜杀戮,对故土臣民优爱有嘉。对赵宋亦是一再委曲求全以保宗庙。
降掳入宋后,亦不过唯求苟活以全亲眷,这个人,无论是作为偏安一隅的国主,还是作为一个朋友,他都做了他应该做的,能够做地一切。
只是他命不由他,我命也不由我。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二赵要他去探试李煜,他既不愿去,又不敢违命,但又希望回去禀报时可以加不实之言。
他承认,他是希望他死的。
虽然他其实可以不死的。
他内心里很是矛盾。
两个屈辱苟活的人,还要这另外的一个,显得更加地卑劣不堪,他内心的煎熬是无法与人道地。
他打心底盼着这种情形能够早早结束。
那么只有李煜死了,他这内心里地煎熬才能得以解脱。
当他听到李煜于七夕夜寿诞
上暴毙时。
他知道是因为当晚回去,他去赵光义那里报奏了李煜那首《虞美人》,才导致的直接结果。
听到这个并不意外地消息时,他从心底里长长地苏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是满满的悲凉:——
“风萧萧,雾漫漫,星光惨淡;
人呐喊,杀声喧,将军无还;
尘沙立暝途,他日为青帝;
再当效马犬,君且去——
天上人间——
无怪臣,欺心欺天”。
每每念及此,他悲怆凄凉,泫然泣下。
这满腔地悲苦与谁言?
唉,算了吧……”
他怔了良久……
对着李煜再拜叩头道:“老臣知您怨魂难安,老残之身,也不愿厚颜圣前,再苟且世间,今夜既来,就带残身去吧,望能安圣魂。”
李煜道:“要索尔魂,岂不陷我业债,只是吾这本原之魂本该天年,害尔之手,也不能轻饶了你,”
说完,他拿了茶几案上一杯冷茶,仰面摁住徐铉的头向他嘴里灌下。
又道:“从来业果有报,尔也将冻饿以毙,原魂不聚,托报业轮回,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身叫天琴与天笔:
“走——”
我们走吧”
徐铉看着他们远去,半晌呆靠栏杆,喃喃自语:“一梦耳,一梦耳……”
直到蝶儿和小梅使劲摇着他喊:
“老爷,您还好吧?”
“老爷——”
“老爷——”
又听蝶儿对小梅道:“老爷肯定是被刚才那三个人打得——没有其他人进来”
来人啊,老爷不好啦”……
一片乱哄哄中
徐铉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