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也不吭声。思绪似又飘到了云天外。
居有间,已是日影初斜,凉意有些沁人。
薇娘站起身来,转身跨栏,正欲回转,差点撞到李煜的下颚,她满脸惊愕,一时间竟呆呆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
“这可是圣上啊”!
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他伸手一带,便把薇娘拉进了他的怀里。她不敢抬起头来看他。任由他这样紧紧地搂着她,静静地搂着她。
时间仿佛在某一刻停止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薇娘觉得被他箍抱着的肩有点发麻了,抬起头望着他,试图稍稍挣扎一下。
他俯视着这张两天来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心绪迷乱的脸。
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奇异的珍宝,深邃而专注。
就这样脸逼着脸的打量着,真是:肌映流霞,唇托丹珠,翘足细腰,翩跹灵韵,肤如雪,发如云。
他望着她的一点朱唇,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将唇深深地映了上去……
风撩起了层层帘纱,亦撩起了层层云雨…
画楼里廊阁间已是罩灯映墙,夜也是星星点点了。纱帐随夜风摇曳,花草枝叶也在夜风中窸窸窣窣。
他们静静地搂抱着,也不言语,沉湎着……
直到侍女们掌灯立在亭外,他才扶起她绕廊进了画楼间。
自那天后,他们常常偷偷幽会,直到薇娘家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第二章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他把昏昏沉沉的头使劲抬起来,再摔了摔,这是哪里?我怎么跑出来了吗?人呢?
不是,一起喝酒的人呢?都回去了吗?大门不是有甲兵把守吗?是我喝醉了,他们也喝醉了吗?
所以……我这是跑出来了?
哈——
哈哈哈哈哈……
不忙,薇娘呢?
窅娘呢?
笼烟不是在唱歌,窅娘在跳舞吗?
怎么一个都没有跟出来吗?
李煜逐渐有点记忆了:昨夜秋风入汉关,秦时明月与臣愁。
昨天晚上是七月初七,亦是他的生日。
对着古月,想起这囹圄三载晨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
唉……只愿长醉不复醒,还我意中人共去——
嗯,这阴风萧萧,夜长人奈何,看看这是哪里吧?
他摇摇晃晃地站着,打眼一望四下,影影绰绰的树枝,蓬篙没膝,似绝人踪,十丈开外,仿佛有弱光,仿佛有野寺,似有一片竹林,似乎一片娑婆世界。
他努力地跌跌撞撞的朝着弱光处行去,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么近,走着好似没有尽头……一片灰蒙蒙若尘雾,在他眼前聚散无常。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这野寺前,他上得前去,正欲扣门,见双门虚掩着,并未落闩。跨门而入,见中间大殿栏门大开,东殿西舍门具敞开,他知道,向西的是寺院僧人居室,东边是菩萨配殿,他应该在西舍才能找到沙门师父。他向西舍走去……
第一间,没有人,空空荡荡;第二间,室内地上放着一个木桶,桶里没有水;
他依次往里走,到第七间,他看到一张几案,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饮杯。两边各自放着两个草蒲团。
“师父在吗?”
“师父在吗?”……
他连问数声,见四下里并无人应答,便盘膝团上,倒了一杯茶,几杯水下肚,他觉得稍稍好些了,头不是那么晕了,他太累了,趴在几案上沉沉睡去。
正昏昏沉沉中,有人摇着他的肩:“醒醒,别睡了,醒醒……”
他抬起头来,只见室内萤光一片,打眼一瞧这叫他的人:面若冠玉,星目朗眉,唇方齿白,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见他正鞠腰盯着他看。
他发束白巾,巾带垂耳,一手搭他肩上,一手撑着几案一角,洒爽地歪着头笑着,一副久别重逢的表情。
李煜不由得又使劲摇了摇头:准又是在梦中!
重又正眼看去,笑脸依然。
他这才坐直了身,准备起来行礼问答。
来人依然手按他到:“钟隐不必多礼,安仁已于此间恭候多时了”
李煜一听来人自言“安仁”
他心下一惊,道:“兄台可是黄门侍郎?”
“正是不才”
“他是潘安?那——我这是在哪?”
李煜心中一颤,身子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