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秃鹫自半空掠过,发出‘呃啊’凄厉的叫声,它们就落在不远处,偏着脑袋看着厮杀的人类。
不远处的沙丘上立着一个女子,她身披玄黑色战甲,战袍随风飘扬。
“哈哈哈哈,痛快!”贾天下沐浴在鲜血之下,仿若从地狱走出的鬼神一般,仅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为之心颤,“本是逍遥江湖人,且教泼洒尽豪意!”
刀光落下,尽是成片倒下的尸体,钢刀卷刃,自是拔起尸体旁边的刀,穿行于万军之中宛若蛟龙入海,猛虎归山。
尽管他已经遍体鳞伤,脸色苍白,气息不匀,可是却无法压下他那来自骨子里的潇洒。
秋无依则略显狼狈许多,在安涛的护卫下尚能苟全性命,只不过他身前的安涛亦是伤痕累累,一双铁拳血迹斑斑,铁塔一般的身躯不停起伏似在喘息。
“四弟,你快带这你二哥离开吧。”秋无依脚下被尸体一绊,险些跌倒,幸得安涛一把拉住,反手一拳又是逼退趁机出手的士卒。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只有一拳,一杆长矛趁机插在了安涛的腰间,矛头陷入肉里,鲜血顺着矛头滴落在地上。
安涛面不改色,扭身握住矛杆,一声大喝反将那人抡起,砸向人群。
“大哥,我绝不会再失去任何人。”安涛的眼中并未有任何波澜,此刻的他与之前似有几分不同。
漠上起了一阵风,扬起本就不安分的黄沙。
自山丘之上骤然冲出千军万马,铁蹄飞踏,朝着混作一团的齐木达尔部落冲杀。
玄甲如墨,黑云蔽日,阿察和木正阳策马行在最前方,手执一柄长戟,斜指苍穹,放声道:“大漠玄甲,世无双!”
潮水一般的玄甲兵涌了上去,一轮冲锋便是斩敌八百。
齐木达尔部落此时本是群龙无首,追杀秋无依杀人也仅凭着怒火,遇到了伏击的玄甲兵顷刻间乱了阵脚。
玄甲军来回冲锋,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赫艮托乌坐于马上,遥望着这一面倒的屠杀,并无太多的表情。
“大王,我们要不要前往相助?”
“失去了王的齐木达尔部落只不过是一盘散沙,早晚都会灭亡。如今最令我感兴趣的反倒是那正阳王女,本是负隅顽抗之人竟然敢率先发难,出其不意,当真是不可小觑。只不过想回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去带领人马阻断他们回王都之路。”
赫艮托乌手下副将安杰烈托乌领命而去,而赫艮托乌将目光投向火神军,现在整个大军只有他们根本不为所动,最让人忌惮。
“撤退!撤退!”拉布服野意识到情况不对,军阵早已乱作一团,再难做抵抗便高喊道。
齐木达尔大军早已是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阿察和木正阳策马到秋无依的面前,伸出右手递给他,“干的不错。”
秋无依猛然抬头,眼神似要将她吞了一般。
“是你!没想到你们竟然也许七星会有所勾结!”
“什么七星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察和木正阳本可以等到三人与齐木达尔大军拼杀到最后大仇得报之际,那是最佳的出手机会,只不过她终究不忍这个看起来痴傻的男人就这般丧命,这才提前出手,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如此对待,她的眼神逐渐冷漠,收起了脸上的一抹调笑,策马而去,她从来不需要给谁一个解释。
此刻秋无依三人算是彻底脱险,只不过他们都已是强弩之末,三人靠在一起大口喘息,身上的伤口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
“大哥,我看到了那个人。”安涛沉着脸道。
“谁。”
“射箭的那个人。”
秋无依与贾天下脸色一愣,齐声问道:“他在哪里?”
安涛紧握着双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看到他时,他距我有一里地远,他手中我这一把漆黑如墨的弓,弓上搭着一支箭,却不是朝着我的方向。他一松手箭便飞了出去,速度太快只看到一串残影,只不过我根本看不到箭究竟射向了哪里。”
“射在了齐木达尔部落少主的脑袋上,一箭毙命。”
秋无依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人一震。
“这么说的话,阿察和木部落与七星会有关系。”安涛望向阿察和木正阳,散发出凛冽杀气。
“老四,不可。”贾天下顿时明了安涛的意图,出言阻止道,“此刻绝非良机,况且阿察和木部落与七星会是否真有关联尚不可知,还有可能是她。”
“蓝云苓。”秋无依在这时也开口了,他还记得贾天下曾说过听到蓝云苓答应可汗王除去齐木达尔穆真。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无法否认七星会竟然与朝堂有关,势力背景之深厚让人匪夷所思。
玄甲兵骤然而来,却又戛然而止,齐木达尔大军溃败之时玄甲兵纷纷撤退,却并不朝着王都方向行去,而是反其道而行。
经此一役,斩敌八千,折损五十,可谓是凯旋。
秋无依一行也是趁乱夺了马匹离去,不过他们亦是跟着玄甲军。
“将军,我们此刻前往何处?”
阿察和木正阳兀自行在最前方,一语不发,身后的副将出声问道。
“柯祁穆贞的援军正在此处十里外,我们前去汇合,两军合为一轮,趁着夜色奔袭齐木达尔与托乌部落,料他们也未曾想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
“将军英明。只不过跟在大军后的三人该如何处置,要不要杀了他们?”
阿察和木正阳神色冷漠,只是冷冰冰地回应道:“你若愿意做无谓牺牲就去。”
那副将也识趣地闭嘴不言,阿察和木正阳命令队伍继续前进,而她自己调转马头,朝着队伍末尾行去。
秋无依全身刀伤五处,矛刺之伤七处,箭伤十三处,尽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左手已无知觉。
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对于一个人来说目标是极其重要的,倘若没有了目标,事事都会犹豫不决。
七星会就是他的目标,它就如一张无形大网,所有人都毫无察觉地被黏附在了上面。
它掌控着战乱,决定着成千上万的人生死。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不知觉间,阿察和木正阳停在了秋无依面前。
秋无依并不答话,他始终对阿察和木正阳有着戒心,这个女人太过于精于算计,让他害怕。
阿察和木正阳瞥了一眼,看到他垂下的手臂。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与你所说的七星会并无任何关联,我会率军出现此地本是为了接应援军,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般,此等良机我定不能错过。我不是要与你解释什么,爱信不信。”说到末了,阿察和木正阳心中莫名的恼怒,甩袖而去,仅只留下背影。
“大哥,我看她并不像在说谎。”贾天下策马行至秋无依身边道。
“那就只能是蓝云苓了,不过她为什么要杀青儿?”安涛瓮声道。
三人默然,这的确是说不过去,蓝云苓本是保护王女的一方,怎会杀了她。
原本逐渐明朗的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耐人寻味。
“三位公子,这是将军托我交给各位的疗伤药,外敷即可。”
沉默间走近一骑马军士,他递出三支瓷瓶。
贾天下伸手接过,并向阿察和木正阳致谢。
待那人离去以后,贾天下拔开瓶塞,凑在鼻尖嗅了嗅,“似乎没有问题。”
“要杀我们也不必下毒,要想找到七星会还是要去苍鹰寨。”
“苍鹰寨?”
“对,苍鹰寨”
秋无依想到苍鹰寨便想到了呼呼卓木,那个不谙世事,脾气执拗的姑娘,她恐怕都不知道她师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吧。
黄沙之上,呼呼卓木紧跟着前方那被黑袍包裹的师父,一步三回头,心中念念不舍。
“怎么?怕他死了。”师父的话语向来都是不带任何感情,且一针见血。
“他不会死的,他可厉害了。”呼呼卓木低声嗫嚅着,话刚出口便被狂风吹散。
“师父,我们去哪里?”
“去见一个婆娘。”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闭嘴,你再开口我就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师父回头斜瞪呼呼卓木一眼,呼呼卓木登时便不敢再言语,师父向来是说到做到。
两人在大漠上走着,彼此沉默。
大漠之上一直有个传言,那就是白骆驼,传说它全身如雪,是老天爷赏下的祥瑞。每当白骆驼现世的时候,就是大漠安定的时候。
可汗王的身世中就有这么一段,他幼时牧羊,遇风沙迷失在了大漠上,本是必死之劫,可是白骆驼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将他驼起,带着可汗王走出来大漠。
这亦是可汗王深得民心的缘由,大漠上的百姓都相信可汗王是老天爷定下的王,他让大漠重新恢复了和平。
可汗王站在城头之上,本来臣下已是竭力阻拦,只是他执意前往,只能让少主在一旁跟着。
他望着那不见边际的黄沙,眼中竟是流出了泪水。
“父王?”阿察和木菖蒲出声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到了以前,以前我的家不在这里,而在那边,”可汗王伸出手指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乡,可是由于战乱,我们只能迁徙至此,仔细向来竟然已经三十载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可惜我给大漠带来的安定太过短暂。孩子,这个重担就要交给你了,你要记着中原朝廷不可轻信,养精蓄锐才是王道。这个世间你永远不能去相信苍天有眼,你只能相信只有我们自己的强大才能还我大漠子民自由。那里有肥沃的土壤,那里有五彩斑斓的鲜花,那里有绿树,那里有河流,那里有我们大漠子民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汗王热泪盈眶,他拍着城墙,痛恨为何他们要遭受这种苦难。
“父王,我会的。”阿察和木菖蒲轻轻握住可汗王的右手,微微用力道。
可汗王也是长叹一声,“好,我听说齐木达尔穆真死了,这南疆的手段还真是高明。不就是镇族至宝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走,我们去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