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刀落下,秋无依不闪不避,这就是他,有人说他是痴儍之人,有人说他践行己道。
贾天下并未出手,他知道若是自己出手了,眼前这个人必要不高兴。
最终刀锋停在了秋无依的头顶,与他的头皮仅一丝之隔,随后那人霍然收刀,冷哼道:“去禀告可汗王,有人求见。”
“如此,多谢。”秋无依抱拳谢道。
片刻之后,阿察和木菖蒲随着护卫走了出来,他向着贾天下施了一躬,“昨夜宫中有恶徒肆虐,不见几位行踪,心中甚是担忧。”
贾天下心中一笑,若他未听到蓝云苓昨夜的话定会信以为真。
“昨日与你们一同前来姑娘也等候多时了,”阿察和木菖蒲接着说道,不过目光却是移向秋无依,“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大哥,他想见一见可汗王。”
阿察和木菖蒲面露为难之色,“非我信不过二位,实是父王被前些日子的刺杀吓到,心中惶恐,身体欠佳。”
“我愿解剑,除衣。”秋无依再请道。
一个剑客放下了剑,那就是任人宰割。
阿察和木菖蒲依旧是不肯放心,迟迟不肯点头。
“来者是客,大哥将客人拒之门外有失气度啊。”
一女子的声音自阿察和木菖蒲身后传来,她施施然走出,似那万花丛中最为婀娜的牡丹,明**人,香风酥骨。
本应是如此,可惜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即便是堂堂七尺男儿也会感佩一声霸气。
阿察和木菖蒲罕见地露出慌乱之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父王的女儿,为何不能在这里。”女子的声音正如她的相貌,阳刚而威严。
“你这是擅离职守。”
“哼,我只不过是瞧一瞧我所保护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女子一声冷笑,夹杂着不屑。
面对赤裸裸的蔑视,阿察和木菖蒲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转向秋无依二人,斩钉截铁道:“二位请回。”
此刻已不仅仅是秋无依二人见可汗王之事,更是阿察和木菖蒲的脸面。
护卫上前,准备将秋无依二人轰退,那女子却是再次发话了,“住手!”
她的命令似法旨一般,那些护卫果真停下了手,垂首不语,在这个女子面前,少主的话的确是算不得什么。
这个女子非寻常女子,那是阿察和木部落的精神所在,只要有她在,阿察和木大军便是大漠之上最强大的军队。
“真阳!你不要太过分。”阿察和木菖蒲脸色一沉,他可以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他可以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唯独除了这个女子。
他恨阿察和木真阳,虽然贵为少主小王爷,但在别人眼中也只不过是父辈萌荫。
他励精图治,文武双全,可是在女子的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黯淡。
“你们随我来。”阿察和木真阳对着秋无依道。
秋无依解下黄河剑,褪下衣袍,只留一件内衬,隐约之间可以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寻常人若是有这么多伤疤恐怕早已是一具枯骨,可是他依旧是这般无所畏惧。
阿察和木正阳的眼中也是流露出一抹异色,那是发自心底的欣赏。
“走吧。”
阿察和木正阳身着一身戎装,走在正前方,秋无依跟在其后,泰然自处。
贾天下瞅着阿察和木正阳的背影,啧啧称奇,原来女将军当真不是传说,巾帼不让须眉亦是佳话。
阿察和木正阳一路行去,所遇守卫皆是垂首顿足,恭敬无比,这是阿察和木菖蒲从未有过的待遇。
王殿之上,可汗王抚额沉默,支援的大军久久未至,按照如此情况不出七日,不战而败已是定局。
焦头烂额之时,阿察和木正阳已是立在了面前,可汗王愁容顿时消去了半分。
“阳儿啊,”可汗王刚开口却是看到身后仅穿着内衬的秋无依,目光露出几分审视,“他是谁?”
阿察和木正阳还未开口,秋无依便是上前一步,躬身道:“在下秋无依,此来想请可汗王罢兵,使百姓免遭生灵涂炭。”
可汗王露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秋无依,阿察和木正阳亦是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
贾天下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么幼稚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是如此的让人害羞。
可汗王望着秋无依,阿察和木正阳亦是望着秋无依,他们想要看出秋无依开玩笑的神情,可惜让他们的失望了。
良久之后,可汗王终于开口,“你是中原人?”
“祖籍常州。”
“中原人不是最希望我大漠内乱。”
“天下苍生本是平等,战乱只会使黎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安定才是利万民。”
一字一顿,振聋发聩。
“安定?我们何尝不想安定,若再给我十年安定,我大漠必定挥鞭中原,马踏汴京!”可汗王拍案而起,刹那间意气风发,恍若怒狮狂暴,气吞山河。
仅只是那一霎,转眼又是一副颓然,英雄迟暮,日落西山。
“可惜,大梁国的皇帝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中原朝廷不给我这个机会。”
“那我就请为大漠百姓留一条生路。”秋无依再拜。
可汗王并不答话,他望向阿察和木正阳,“阳儿,依你看如何?”
“依我看,公子,你此刻劝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城外的三十万齐木达尔军队,他们虎视眈眈,一旦城破,城中数万百姓必遭屠戮,岂不是伤了你的心。”
“二位此言可是同意。”
“你就当做是同意了吧,我更想看你如此说服齐木达尔部落罢战,亦或者有没有勇气前往齐木达尔大军。”
“我自然是要去的。”
“你若有胆去,我便随你同往。”
阿察和木正阳的这一句话可比秋无依的话更有重量,话音刚落,可汗王便是大声喝道,“不行!你作为主帅怎可以轻入敌营。”
阿察和木正阳展颜一笑,这一笑却是千娇百媚,百花失色。
“你作为和谈的人是否应该保证双方在和谈时的安危?”她望向秋无依问道。
秋无依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那我随你去了,你是不是也要护我周全?”
“理应如此。”
“那如果齐木达尔部落突然发难,你又敌不过,是不是舍命也要送我离开?”
“理应如此。”
“好,好得很,父王,看来女儿我势必要和他去一次了。”
可汗王深知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你万事小心。”
“父王放心,那女儿告退了。”
“去吧。”
阿察和木正阳带着秋无依二人退了下来,回到殿外。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带着几分凉意。
“还不把你的衣服穿上。”
秋无依这才依言穿上衣服,向着阿察和木正阳致谢道:“多谢姑娘相助,不过姑娘实没必要一身犯险。”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见过的说大话之人数不胜数,我平生也最讨厌这样的人,倘若你并未前往齐木达尔大军或者临阵脱逃,我必亲手取你项上人头。”
“姑娘,你的煞气太重了,长此以往必招致心魔。”
阿察和木正阳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秋无依二人也是想着宫外走去,今夜需得好生歇息,明日才好出城。
黑夜之中,城中大军忽然出现了异乎寻常的调动,他们融入在了黑夜的阴影中,蛰伏等待。
天明时分,城外再添十万兵马,看其王旗竟是赫艮托乌的大军,自黄龙城一路北上,所向披靡,终于抵达王都与齐木达尔大军汇合。
号角之声再度吹响,兵马集结王都之下,赫艮托乌坐在轿上位于军阵之前,而其身侧则是齐木达尔穆真,他骑于马上,眼神睥睨,神色倨傲。
“大局已定,你们勿要垂死挣扎,再造无故杀孽!可汗王勾结中原朝廷,杀同族,举兵戈,此乃逆天而行!民心已尽归我族,速速投降!”齐木达尔穆真于阵前呐喊,士气高涨。
可惜王都久久无人回应,如一座死城一般。
赫艮托乌有些不耐烦道:“不用多言,上吧。”
令旗应声落下,四十万大军宛若蝗虫过境,骤然飞扑而上。
城楼之上也是骤然立起不计其数的将士,他们手持弓弩,严阵以待。
刹那间,天上似洒落黑雨,密密麻麻的箭头闪烁着夺命的银光。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嫣红如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可是阻挡不了他们奔涌。
城楼之上,守将进退有度,三轮弓弩手轮番上阵,更配有刀兵,但凡有攀城之人尽皆斩杀。
城门外更有百名死士,他们左手持盾,右手居刀,腰系兽骨,身缠火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看来这阿察和木正阳倒也不算浪得虚名,这守得如封似闭,全然无一丝破绽。不如让你家的火神军出马?”赫艮托乌看着城楼上的守将,出声赞叹道。
“不能继续攻城了,必须另寻他法,否则死伤惨重。”多日的分兵试探都未曾出现过这般情况,看如今这阵势似乎早已预知到今日攻城一般,齐木达尔穆真变色道。
“鸣金收兵!”赫艮托乌也是当机立断道。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经此一役,士气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