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客栈,祥和而静谧。
原本秋无依想着男女有别自己换一个房间,只是呼呼卓木离他不得,暂住在一间客房。
几日相处下来,两人情谊更加深厚,呼呼卓木也逐渐适应了正常的食物。
两人的伤势也是恢复了大半,不日便可重新启程。
秋无依始终记着呼呼卓木的箭法,正好抽出机会再次询问。
“你的箭法是你师父教的,那你师父可以射多远?”
“我记得师父她以前说过,十里之外,百发百中,穿甲碎石,迅如电光。”
秋无依倒吸一口凉气,这等高手他是决计想象不出来的。
“她只教了你射箭?”
呼呼卓木点了点头,眼神也为之黯然,在她认知中,她的师父和阿黄都是最为亲近的人,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秋无依心中却是并不这般认为,他相信那出箭杀死草铃铛的人正是呼呼卓木的师父,这等高明的箭术天下间有一位便是夺天地之造化了,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出现两位。
“你师父临终前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嗯嗯,师父说了,她说杀她的仇人一定有三只雄鹰的图案,让我一定要报仇!”
“所以你是为了去报仇才负伤的?”
“嗯嗯,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阿黄它们也都死在了那里。”
无论怎么开口似乎都避不过这句话,只是呼呼卓木脸上已看不出悲痛之情了。
“我会替你报仇的。”
这本是理所当然,秋无依自然也说的理所当然。
“我们明天就走吧!”呼呼卓木忽然开口道。
秋无依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剑,点了点头,“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吧。”
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秋无依与呼呼卓木二人离了客栈,遥望那横亘的戈壁。
“据说这条路商客繁多,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嗯,好。”
戈壁算得上是盘桓在沙海上的苍龙,一望而去吞吐日月。
风沙此地的主宰,细碎砾石随风偏远,灰蒙蒙的天色让人艰难前行。
正巧路过一支商队,他们驱赶着骆驼,携带着商货,伴随着‘叮铃’驼铃声前行。
“老板要往何处去?”
秋无依出声问询道。
这一行商队足足有二十人,其中有十五人是护卫之人,个个佩戴兵刃,左右而立将货物护在中间。
那坐在骆驼背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和善,打量了两人一番,回答道。
“我们这是要去萨合城,公子有什么指教吗?”
“老板言重了,我们迷失了方向,不知可否让我们随行?”
那人偏着脑袋看了并肩而行的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约三十出头,面容冷峻,身材瘦削,双眼无神,似神游天外,一双手更是缩回袖中。
“钱兄,你以为如何?”
那人双眼随即恢复清明,斜瞥了一眼秋无依及呼呼卓木,眼神落在秋无依腰间的黄河剑鞘上,停留片刻后,又缓缓收回,点了点头。
那老板这才转头看着秋无依,“二位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们吧。”
“如此,多谢!”
商队行进速度颇为缓慢,秋无依以及呼呼卓木走在了最末。
队伍之中互不交谈,入耳皆是呼啸的风声和流沙之声。
大漠虽比不得中原,但是势力盘根错节,亦是无比复杂。
诸多部落,零散沙匪,中原朝廷势力以及漠上最大的帮派漠河帮。
漠河帮势力遍布整个大漠,主要是由中原逃窜而出的江湖人士组建而成,利用金银财物笼络收买最底层的百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漠河帮这些年的壮大已经让其他势力不得不正视他们。
荒芜的黄沙上燃起几堆篝火,火焰呈淡蓝色,无比妖异。
那是牛马的干粪,上好的燃料。
火焰是人的希望,不仅有光明,还有温暖。
他们靠近火堆,凭着火焰的温度驱散夜间蚀骨的寒冷。
这一日,呼呼卓木出奇的安静,双手抱住秋无依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
偶尔劈啪作响的篝火倒是让人无比的平静,世间的所有烦恼与这广袤的大漠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
那老板正坐在秋无依正对面,拿着一根干柴拢了拢火堆,带着和善的笑容问道。
“祖籍常州,只不过算下来已经有十多年未曾回家了。”
“这人,还是要常回家看看啊。我有一个儿子,记得我走的时候他才五六岁,现在应该已经八九岁了。我想,他总是会想着我回去。”
老板一说到此处,言语唏嘘,颇为感伤。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只不过我父母早已离世,常州,我都不记得它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老板一听,连连道歉,懊悔自己的无礼。
“无碍无碍,人总是会死的。”
秋无依伸手轻抚着呼呼卓木的额头,这句话倒是她先说的。
“对,人总会死的。”
那被老板称之为钱兄的男人走了过来,坐在了老板身边。
“在下钱尧,请教阁下名讳。”
老板脸上露出惊疑之色,萍水相逢,本不应追问姓名。
秋无依神色不动,借着火光看向钱尧。
冷峻的面容之上夹杂着几丝愁苦,藏在眉间,藏在眼中,即便藏的很深也未能逃出秋无依的双眼。
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是坏人,就算是坏人也绝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坏人。
“在下秋无依。”
钱尧一惊,出声问道:“九曲黄河万里沙,黄沙秋无依。”
秋无依一愣,接着哈哈一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似乎很多人没有这样见过我了。”
“生死门,四小鬼,阎王殿,提头见。奸淫掳掠者闻之胆寒,作奸犯科者听之心惊,如同悬在恶人头上的一柄利剑,至今仍是坊间美谈。”
“人们往往都愿意相信好的一面,都只不过是干些杀人的勾当。”
“不,杀一人就千人是善,杀千人救一人为恶。”
两人四目交汇,相对无言。
“原来这位公子竟是如此了不得的人物,是我眼拙了。”
老板插口道。
“只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罢了。”秋无依并不打算继续这个问题,随口问道:“我看钱兄也非寻常之人。”
钱尧并未接话,只是笑了笑。
一点点淡蓝色的火苗不断向上蹿着,倒映在所有人的眼眸中。
月朗星稀,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