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脸上没有眼睛，老术士却仿佛能看见金玉碗的神情似的，哑着嗓子安慰道：“姑娘莫惊讶，要是觉得老朽面容粗鄙，可以看看木偶。”
金玉碗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木偶，又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干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
怪不得这里窗户紧闭，暗的不行，这老术士根本不需要灯光，那他怎么知道门外有人？还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她和顾亦轩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给两位看茶。”老术士放下刨刀，熟练地指挥那木偶端茶倒水，但木偶却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所行动。
只是僵硬的四肢做端茶倒水的精细活，怎么看怎么别扭。
顾亦轩还发现老术士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几下，最后又面如土色地收了回去。
茶水端过来，老术士用力的嗅了嗅，咧嘴露出黄牙笑道：“你们和那天来的裴大人是一起的吧？”
“老先生是闻出来的？”金玉碗颇有些惊讶，除了木老，她还没见过谁的鼻子如此好。
“眼睛看不见，嗅觉就比常人要更加突出。”他摸索着端着木头茶碗，探头就着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你们也是想问那晚的事情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要白跑一趟了。”
顾亦轩看向金玉碗，还没开始问呢，就已经下逐客令了。
倒是金玉碗先反应过来，套近乎道：“我们来不仅仅是为了那晚的事情。实不相瞒，我是个大夫，听裴大人说，老先生彻夜不眠，几乎没睡过好觉，于是想来给老先生看看。若是老先生不介意，我给您诊诊脉吧。”
这番回答让老术士措手不及，明显没有料到他们会拿此事说道，端着茶碗的手顿在空中，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拒绝了，“谁的眼睛变成这样都睡不着，不劳姑娘费心了。”
即便如此，金玉碗还是不肯放弃，“老先生不必担心，我们真的没有坏心，若是有，也不会大白天的来这儿了。”
怎么看，都像是他们送羊入虎口。
谁知老术士的脸色却越发难看，甚至直接赶人：“不用。茶也喝过了，你们走吧。”
话已至此，就算金玉碗脸皮再厚也没办法继续呆下去，只能叮嘱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若老先生还有意向，可到金摇街望春阁找我。”
“不用了，赶紧走！快走！”
老术士不耐烦的将他们赶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拦住了要出去送人的木偶。
“这老先生也太奇怪了，就算不想看病，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金玉碗一直盯着那老先生，又有些可怜，又有些生气。
“你不觉得最奇怪的是那个木偶吗？”顾亦轩回想起方才的一切，只觉得那个木偶出现的太过突兀。
“确实奇怪。”金玉碗也觉得，“那木偶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更奇怪的是，老先生怎么知道去的是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
两人皆被满脑子问号困住，直直撞上赶来的裴希言。
他拦住二人，丝毫没有惊讶：“你们见过那个老术士了？”
“才刚见过，这不被他赶出来了嘛。”金玉碗无奈道，“他那个木偶倒是神奇，还能出来迎客。”
听到这，裴希言突然眯起了眼睛：“那个提线木偶的活动范围只在房间里，怎么可能出来？”
“可那个木偶身上也没有线啊。”金玉碗下意识的反驳，突然，三人皆意识到不妙，拔腿往回跑。
裴希言腿脚利索，一脚踹开门，看见屋里的场景也吓得直哆嗦，冲着门外大声吼道：“别进了，离远点！”
顾亦轩拦住金玉碗，两人皆往外退去，只听屋里当当几声响，裴希言才拎着老术士出来。
那老术士满脸青紫，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窒息，金玉碗忙上前替他诊脉，再扒开他的眼睛一瞧立刻便明白了，“是蛇毒。”
“那个提线木偶被人用蛇操控，所以才能出门，这老术士早就被人盯上了。”裴希言掏出帕子擦掉佩刀上的血迹，厌恶的扔在地上，“屋里都是蛇，你们最好别进去，我找人来清理。”
“能找到操控蛇的人吗？”顾亦轩看了一眼老术士问道。
“屋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那人应该在外面，我们进来动静这么大，恐怕早就跑了。”这也是裴希言不追上去的原因，“先送他去医馆，保住性命再说。”
金玉碗和顾亦轩合力将老术士送去万珍堂，看见脸色乌黑发紫的术士，何大夫也惊了，得知是蛇毒便命人去准备木芙蓉半角莲和重楼。
站在屋外，金玉碗和顾亦轩皆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金玉碗沉声道：“若是我们再去迟一步，他可能已经死了。”
“他的嗅觉那么灵敏，一定闻到了什么东西。”顾亦轩想起方才在他家中的表现，说给金玉碗听，“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却有心要救我们。”
“那么着急要杀他，一定和大理寺的那群犯人有关。”金玉碗断定。
顾亦轩也作如此想，但一切都没有证据，只能道：“等他醒过来，就知道原因了。”
裴希言处理完老术士的家里，循着痕迹找来万珍堂，一身蛇血腥臭味走进来，金玉碗老远就闻到了。
“现场处理完了？”顾亦轩也闻到味道，不动如山问道。
“处理完了。杜大人带兵封了成康坊，现在正一家一家排查。”见到他们皱眉，裴希言闻了闻自己身上，好像没感觉似的，靠在院子里的桂花树边，让风吹散身上的怪味。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金玉碗惊讶地看过去，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快。
“那些是白腹金花蛇，靖州特有，只有聚集在成康坊的靖州人士才有，想要找出来也不难。”裴希言的神情有些古怪，“靖州出现的次数，未免多了些。”
顾亦轩深以为然，“靖州赋税少了那么多，陛下突然停掉户部，亲自查账，自然有人坐不住。”
“但他们来势汹汹，明显不是临时起意。”金玉碗提醒他们。
顾亦轩深吸一口气，“每年往来于靖州和京城之间的人数不胜数，但能在短期内闹出这么多事，才是真正让人担心的。”
只怕就是临时起意，那样一来，京城恐怕也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