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轩提起防备，却陡然发觉书童不见了，当即紧张起来，“方才随我来的书童呢？”
“我见他退出去了，应该是在外面候着吧。亦轩哥哥找书童何事？”郭云瑶没察觉其中的古怪。
金玉碗想起方才自己看见的人，问道：“刚才我见着一书童模样的人在二楼晃悠，可是他？”
“应当是他。他是我新收的书童，本想带出来见见世面，却不知跑向何处了。”顾亦轩随口盖过去，但金玉碗察觉此事不对。
若真是普通书童，又何须这样紧张？
如今能让顾亦轩紧张的人应该不多，又是当众露出这样的神色，那人更加不凡。
金玉碗细细想下去，却发觉只有一个人能对得上，但若真是他，那方才那一声阿姐……
只是一段假想，都将金玉碗吓得浑身是汗，她更不敢往下细想。
好在顾亦轩也不再提起此事，她也只当没发生过。
眼看又要陷入沉默，郭云瑶举杯：“今日果真是缘分，竟然来了两位金玉碗，兴许你们曾经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可得庆祝一下。”
金玉碗随她举杯，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假金玉碗，越看越觉得画得有几分神似。
李维君果真是下了苦功夫，若非自己就是金玉碗，否则见到她，也分辨不出真假了。
“刚才忘记介绍亦轩哥哥了。”郭云瑶好像才发觉此事，憨憨地笑道，“这位是当朝太傅，顾亦轩，平日里可难请了呢，是吧，亦轩哥哥？”
她左一声亦轩哥哥，右一声亦轩哥哥，金玉碗隔着面纱，也看不出什么波动来，倒是坐在她旁边的假金玉碗，面色有些难看。
“云欢姑娘与我相公很熟吗？”
这话一开口，金玉碗便由衷地佩服，这么快就入戏了，果然是专业的。可惜呀，当着他娘子的面叫相公，怎么想怎么滑稽。
随着他们的视线，金玉碗看向顾亦轩，却见他神色淡然，丝毫不在乎假金玉碗的心情。
郭云瑶见状偷乐，面上还要装出知错的样子：“碗儿姐别生气，当初亦轩哥哥刚进京，我还不知道他有家室，父亲险些将我许配给他，幸好后来没成，这也算是缘分吧。”
听这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金玉碗只觉得缘分这东西有些恶心。
假金玉碗颇为嗔怪地瞥了顾亦轩一眼，还想与他装夫妻情深，“当初相公进京，我怕他有所挂念，才商议定下不说有家室，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听别人说自己的事情，金玉碗总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百无聊赖地尝着桌上的饭菜，看着她二人表演，偶尔目光瞥一眼顾亦轩，一顿饭索然无味。
“碗儿姐说了半天，亦轩哥哥怎么都不说话呀？都说夫妻隔得远了，感情也就不如从前，难道亦轩哥哥也是这样吗？”郭云瑶胆子倒是大，当着顾亦轩的面便将此话说出来。
那假金玉碗好像与她说好了似的，红着眼眶委屈道：“若相公真是如此，倒不如给我一只休书，也省得我在京城孤苦无依。”
看着她表演，金玉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想一想这话若是从自己嘴中说出来，那场景，简直吓人。
越听她哭哭啼啼，顾亦轩越发不耐烦，沉下脸色，将酒杯顿在桌上，定定地看着郭云瑶：“大小姐为何说出此话？我几时说过要负我发妻？”
没想到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郭云瑶气得脸色煞白，偏生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这罪也只能自己认。
她一脸苦哈哈：“亦轩哥哥别生气，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听她不痛不痒地说出这番话来，金玉碗连丝毫波动都没有，甚至十分嫌弃她的演技。
倒是一旁的假金玉碗听闻此言，露出笑容，那含泪带笑的样子，着实我见犹怜。
正当她感叹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露出书童的身影。
他全程低着脑袋，不去看屋里的人，倒也符合书童的做派。
但落在金玉碗的眼中，只觉得他在隐藏什么。
“你刚才去哪儿了？你们家公子可要找你呢。”终于有人来了，郭云瑶便借机撒气，没想到连一个书童，顾亦轩也要维护。
他收起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做派，“若要出去，同我说一声就是，我不会怪你。”
“是这位小姐让我出去的。”听这话意，他倒有些委屈。
郭云瑶吓得提心吊胆，生怕顾亦轩因此厌恶自己，今日设宴本就在试探他，若弄巧成拙，那可就不值当了。
金玉碗也不想事情闹下去，解围道：“原来你是太傅的书童，怪不得方才我瞧见你，与旁人不一般呢。”
听到金玉碗的声音，嘉德帝悄悄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恋恋不舍地低头：“谢姑娘夸奖。”
有人帮自己转移话题，郭云瑶趁势下坡，打趣道：“看来金老板与这书童颇有缘分嘛，刚才在外面也见到了？”
“有过一面之缘。太傅的书童就是不一般。”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顾亦轩。
顾亦轩但笑不语，心里无比后悔，早知今日，昨日就不该进宫告诉皇上，还让他装这劳什子书童，皇上是无所谓，自己却是提心吊胆。
嘉德帝对金玉碗的话颇有些震惊，心中疑惑担心他，看出自己的身份，频频向她看去。
那假金玉碗发觉自己存在感太弱，想着法儿的给自己加话，瞧见书童的举动，尴尬笑道：“我见这书童对金老板倒是很喜欢，借大小姐的话说，这也算是缘分。”
闻言，郭云瑶瞥了她一眼，心中颇有不屑，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没有眼力见。
金老板是望春阁的老板，能在金摇街开店的有几个普通人？拿一书童与她相提并论，这金玉碗果真不会说话。
“我们做生意的，与谁都有缘。”金玉碗倒是不介意此事，反正是假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见没人搭理她，假金玉碗着实有些尴尬，看了一遭周边的人，没有自己能求救的，只能闭嘴。
这顿饭的目的已经达到，闲聊两句后，郭云瑶便要带假金玉碗离开，但假金玉碗看着顾亦轩恋恋不舍，“相公……”
“这几日我常住宫中，你先住在大小姐那儿，也安静一些，等我从宫里回来，再带你去游玩。”顾亦轩面不改色地说瞎话，金玉碗差点笑出声来。
郭云瑶也乐意把金玉碗放在自己身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便接过话茬：“亦轩哥哥说的是，他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还是咱们女孩子家在一起好。”
这两人各怀鬼胎，金玉碗看得甚是欢乐。
好不容易将她们送走，顾亦轩站在望春阁的门前转身，看着金玉碗。
只剩下他二人，却又在这大街上，有些话想说便更不能说了。
“顾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金玉碗敛起神色淡淡开口，袖笼里的手掐在掌心，才让自己忍住冲动。
顾亦轩哑着声音道：“金老板不必送行，外面天凉，回去吧。”
上马车前，嘉德帝猛然转身，看着金玉碗，又叫了一声：“阿姐，你真像我阿姐。”
若她真的是阿姐该多好，若阿姐活着该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