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云得知了圣帝的想法后，一阵凉意袭上心头，与此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涌入心间，令他竟有些微微颤抖。
说到底，在他眼里，燕平云哪怕在老侯爷的教导下再如何见精识精足智多谋审时度势，也不过是个刚刚过了见世礼的孩子。
看到燕平云的细微表现，圣帝嘴角轻微上扬，眼底一片暗色。
圣帝喝了口茶，随后走到御书房一角，那里挂着一把剑，他轻轻抚摸剑身，道：“燕世子背负了十几年的纨绔之名，然而，人终究是要长大的。你又是侯府独苗，也该为侯府考虑些才是。”
他暼了一眼燕平云，把剑抽出来，在光滑的剑身上滑动。
“况且，相信在老侯爷的教导下，相信燕世子并不是个不知事的庸才。”
听到圣帝漫不经心的话语，燕平云低头掩盖了眼中的波涛汹涌。
他就知道侯府从一开始就在圣帝的监视之下，世家大族多半都有圣帝的眼线。不过他转念一想，侯府不应该有圣帝的眼线，只是圣帝会监视侯府而已。经过这次短短的会面，他知道圣帝工于心计，是个中高手。对于圣帝这样的心战高手，哪怕没有证据，也能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想到此，燕平云按下心中思绪，敛了敛神色，抬起头平静道：“平云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令世人嘲笑侯府后继无人，不过爷爷父亲都不在意，平云也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圣帝笑了，燕平云这样的表现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真正的纨绔子弟可不是这般表现。
在京都，若是真正的二世祖纨绔，平时或许看不出来，心里却是不甘居于人下。他们会抓住机会往上爬，这是在这个充满权势和利益的都城里的人之本性。而燕平云波澜不惊不卑不亢，自然是胸有沟壑之人。这燕世子，也要撕下面具了。
“燕世子有老侯爷和燕侯撑着，现下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过，若是有一天大树倒了，压着人了可就不好了。燕世子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燕平云道：“圣上言之有理，平云自当遵从。”
圣帝走回桌案后坐下，随手把玩毛笔，道：“既然是以京都为战场，那么燕世子就势必要现于人前了，朕听说珏儿与世子交好，是否有这回事？”
他目光一闪，关于十皇子的猜测更加怀疑。虽然心中疑惑，但面色不显，老老实实答道：“平云与十皇子同在宫府学习，比起其他人，是要熟悉一些。”
“既然如此，那珏儿就拜托燕世子关照关照了。”
燕平云立即跪下道：“圣上言重了，该是十皇子关照平云才是。”
圣帝起身走到前，扶起燕平云，言辞恳切道：“不言重不言重，珏儿以后就拜托世子关照了。”
燕平云顺着圣帝的力道起身，道：“圣命不可辞。”
圣帝听完十分满意，轻轻拍了拍燕平云的肩膀，然后道：“京都水深，就算是燕世子也得小心行事，明面上也得有个官身才好办事，朕特意新设了一职，京都巡检史，正四品。”
他走到书架前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道：“这是圣旨，你回去好好看看，多的就不说了，相信燕世子心中自有成算。”
……
是夜，侯府的气氛有些沉重，祖孙三人坐在一起，面前摆着今天燕平云从宫里拿回来的圣旨。
三人都没有开口，面色沉重，皆在心中权衡利弊。
一盏茶过后，老侯爷开口了。
“圣帝这是不让侯府置身事外了。”
燕栩接话道：“不仅如此，平云也要暴露人前了。”
“砰砰砰”
正当燕平云准备说话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三人停下话头，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在下来自长公主府。”
燕栩和燕平云看向老侯爷，对于长公主，老侯爷才是他们中最熟悉的。
老侯爷向燕平云点点头，随后燕平云打开门，一名黑衣人拿出一块令牌。
老侯爷看完后道：“请坐。”
黑衣人坐下，接过燕平云道：“长公主知道了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于是令我前来打听打听侯府的想法。”
见三人懂了，他继续道：“三位不用管我，先说说你们的看法。”
老侯爷点点头，道：“长公主密探遍布启明，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关于圣帝的意思想必长公主也有所猜测，那就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到一块了。”
燕栩赞同老侯爷的话，道：“平云觉得圣帝此举何意？”
燕平云看了看黑衣人，见黑衣人盯着他，总觉得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他沉吟片刻，道：“圣帝此举是想将侯府与十皇子绑在一起。”
见他们没有反对，于是继续道：“将侯府绑在一起平云有两种猜测。一种是为十皇子建立势力，如今前太子一倒，就剩四皇子和八皇子分庭抗礼，这个局面本来也算是平衡。可十皇子被认回，这看似多此一举，而且有《国法》在前，这一步圣帝本不该走，既然走了就说明圣帝想要扶持十皇子，那么要侯府站在十皇子一边也是无可厚非。”
老侯爷道：“这一点也是京都的人会想到的。”
燕平云道：“还有一点，将侯府与十皇子绑在一起，十皇子就别想安稳了，侯府也不会平静，到时候，十皇子和侯府都会成为京都漩涡中心。这样做的话，不仅可以利用十皇子将京都水搅浑，还能一箭双雕，既解决十皇子这位来路不明的民间皇子，还能将侯府彻底拉下马。”
黑衣人点头，道：“长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圣帝此举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哪怕长公主也看不透。”
“像是一团迷雾笼罩了真相，不辩真假。”
黑衣人道：“长公主的猜想是，圣帝此举两层意思都有，端看哪一方段数更高，自古以来，胜者为王。”
三人陷入沉默。
“长公主还说了一件事，她不会干涉这件事，但是她心中未来的君主人选，还是宁楚。”
也就是说圣帝和长公主意见不一样？
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圣帝是明帝，长公主是暗帝，一明一暗都是为了启明国，他们都没有错。长公主的意思是，三位皇子并不比前太子优秀，且有《国法》在前，自然是遵守《国法》。”
三人懂了，其他三位皇子并没有优秀到让长公主不顾国法的地步。
夜凉如水，侯府再度恢复平静，没有人知道侯府有一黑衣人，来了又走。
躺在床上的时候，燕平云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怎么就忘记提宫老师的事，万一圣上高兴了赐个婚什么的，说不定就不用等到百朝大会了。之前圣帝还那么热衷我的婚事呢，哎呀，真是失策，失策。”
在懊恼中，燕平云皱着眉头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