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庆之的时候陆文昭还是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陈庆之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来找自己,星月卫的人都被撒出去封城了,陆文昭现在算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一个。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陈庆之没有任何的客气,大喇喇的在陆文昭的对面坐了下来对他说道。
“星月卫正愁着找不到你,你陈庆之也不是个傻子,怎么就自投罗网了呢?”陆文昭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
陈庆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笑了笑说道:“这个时候但凡陆大人手下还有一个人,我刚刚就不会这么轻松的见到陆大人不是吗?”
陆文昭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来您这之前刚从城门那里过来,星月卫所有的人都派到外面执行封城的任务。”陈庆之说道:“星月卫的情况和行事风格我也多少有些了解,我说的没错吧?”
“陆大人给陈家长乐记掌柜金九正扣上了一顶倒卖私盐罪名,凭借这桩罪名把金老板请到黑云狱里被用遍所有大刑一顿伺候,没冤枉陆大人吧?”
陆文昭不置可否。
“你找来天水会的地字级的杀手宋礼还有承让剑客林淮他们想在黑云狱里杀我,我也没有说错吧?”
“你是来杀我的?”陆文昭幽幽的问道。
“陆大人放心,这些账咱们日后再算,杀你难解我的心头之恨。”陈庆之摇摇头说道:“我今天来是想问大人一件陈年往事。”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陆文昭喝了一口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陈庆之死死的盯着陆文昭的眼睛问道:“陆大人和当年内行厂的案子有关?”
果然,那个男人当年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就让自己不安了这么多年。如今死了十年了,还是不让人安生啊。
陆文昭表面平静心思却急转,既然陈庆之也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件事情一直是南厂北厂和星月卫中的禁忌,当年参加那场史无前例围剿的人在那次的事件里也都死得差不多了,硕果仅存的几个知情人现在都是南北厂和星月卫的高层,不约而同的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陈庆之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既然陈庆之知道了,那一定就是有人重新提起了这件事情。
陆文昭喝了一口茶说道:“当年内行厂的厂主有个七岁的女儿,都说和他死在了一起,但是一直找不到尸首,当年的内行厂厂主姓杜,今天跟在你身边的有个女子也姓杜。”
苏幕遮已经出鞘,指在了陆文昭的咽喉前!
但是陆文昭笃定陈庆之不会杀他,而且他还很确定在这场和陈庆之的对话中他已经占据了上风。
“你还知道些什么?”陈庆之问道。
“我还知道很多的事情。”陆文昭笑了笑:“我知道你今天不会杀我,如果你要是杀了我,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你都没有办法知道。”
陈庆之突然也笑了,收剑归鞘道:“那你知不知道,内行厂厂主是……自杀?”
陆文昭的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衣衫上,脸色变的极其难看,死死的盯着陈庆之。
“或者说内行厂的厂主杜雨楼是在能够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自杀的?”陈庆之幽幽的说道。
“难道,陆大人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就是想告诉陆大人,就算陆大人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依然有途径知道这一切。”
陈庆之喝干了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水走出门去,留下了一个面如死灰的陆文昭。
陈庆之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和一个人做了一笔交易。
昨天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来到了长乐记,两人并不像得了瘟疫的样子,后来那个女子开口说是过来帮忙的,女子身后的那个男子引起了陈庆之的注意。
男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腰间还别着一只华美的香囊,更奇怪的是,身为男子竟然擦了唇红。
同样注意到这个男子的还有张烛照,张烛照当天晚上对陈庆之说,那个男子是个昆仑境的高手。
张烛照对他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庆之的情绪有些复杂,那个男子看起来的年龄比他还要小上一些,怎么就是昆仑境界的高手了呢?
最重要的是老人后面的话,这个男子是个太监。
陈庆之当时就反应过来了,对男子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接着想出了一条计策。于是就有了后面的那场交易,也是从这场和童玉安的交易中得知,杜雨楼竟然是自杀!
陈庆之故意去找陆文昭说出一切,看到陆文昭的反应他就放心了,童玉安给他的消息没有问题。
“去找陆文昭说过了?”坐在门槛上看着不远处女子忙碌的童玉安问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道:“顺便从陆文昭那里验证一下你告诉我的消息有没有问题。”
童玉安笑笑说道:“要是我啊,我也会不放心的。你越是去验证我越是觉得你是个可靠地合作伙伴。”
陈庆之说道:“你就那么相信我这个没有武功的人?”
“武功没有了可以靠这里。”童玉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道:“陈庆之,我听说过你。”
“被童厂主惦记上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啊。”陈庆之笑了笑说道。
陈庆之皱了皱眉头正色道:“童厂主对当年的那件事情好像也只是知道皮毛?”
“南厂的上一代厂主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重伤不治,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星月卫里陆文昭和北厂的孙卓华肯定是知情人。”童玉安咧了咧嘴说道:“我帮你,其实也是我自己好奇为什么当年杜雨楼会自杀。”
“杜雨楼的武功很高?”陈庆之问道。
“根据我了解到的消息。”童玉安顿了顿说道:“他殒命的时候是九重九转的大昆仑境界。”
陈庆之一惊,他之前对杜雨楼的修为也有一个大致的猜测,但是从童玉那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吃了一惊,按照杜雨楼大昆仑境界的修为,按道理说就算是面对星月卫总指挥使和南北厂的围攻中也应该有一战之力。
问题又回来了,为什么这样一个不是必死的局面他却要自杀呢?
陈庆之叹了一口气,想知道十年前的一个死人的想法真是太难了。
杜楠衣很担心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手里拿着一根银针的孙思邈,老头的手抖的很厉害,银针最是讲究稳和准,老头的手抖成这样是万万扎不准穴位的。
张烛照在一边角落里盯着孙思邈看了很久,看到他手里颤抖着迟迟没有扎下去的银针,张烛照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手轻轻的搭在孙思邈的肩膀上。
“老伙计,不中用了?”张烛照开玩笑问道。
孙思貌很没有底气的轻声说道:“放屁!”
张烛照示意杜楠衣离开让老人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在两人都离开之后,孙思邈的神色黯然的看着自己控制不住的颤抖的手,突然脸上闪过一抹狠色,努力将手平稳下来,朝着自己胸前的穴位扎了下去。
“老头儿,你找来的这个老伙计到底靠不靠谱?”杜楠衣的绝色的容颜上难掩疲态。
“给他一些时间吧。”张烛照轻叹一声说道:“他曾经是这个京城中最好的医生。”
“他的手已经不允许他再用针了。”杜楠衣皱了皱眉头说道。
张烛照对杜楠衣说也像是对自己说道:“反正我是相信他的。”
杜楠衣愣了一下,也叹了一口气道:“难得你这么相信一个人。”
“不是我相信他,是他真的值得信任。”张烛照接着说道:“如果这场瘟疫可以选择终结在某个人的手里,我最希望这场瘟疫终结在他的手里。”
张烛照说完走进屋子里,扯着嗓子对着那个憋的满脸通红在自己身上试针的老人说道:“老孙,今天你他娘的只管往我身上扎针,老夫今儿舍命陪君子,什么时候能扎准了什么时候才准停下来,别的不说我张烛照是相信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孙思邈一愣。
“愣着干什?老夫……也不是想要帮你,你也是知道的,老夫这辈子就是不信邪。”张烛照指着孙思邈的鼻子说道。
两个认识了很久的老人沉默了下去,都不在说话。
还是张烛照打破沉寂轻轻的说道:“这场瘟疫必须终结在你孙思邈的手里。”
“谢谢。”孙思邈说道。
门外的杜楠衣目睹了这一切。
她突然也开始相信孙思邈。
也许这就是老一辈人的江湖,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是意气风发,他们也很骄傲,现在他们老了,他们很希望长江后浪推前浪,但是他们同时也矛盾的不希望自己比年轻一辈的人差。
门内传来几声惨叫声。
“为什么会这么痛?”
“孙思邈,你他娘的扎准点。”
“孙思邈,老子后悔了!”
“别乱动!”
孙思邈颤抖双手竟然在这一次次扎针中渐渐平稳起来,杜楠衣在门外看了许久,门内依旧惨叫声不绝于耳。
杜楠衣的嘴角挂着一个大大笑容,笑出了两个梨涡。
她知道,不久之后,曾经的京城第一名医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