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站在当时他和杜楠衣分别的街角皱了皱眉头。
他越想越觉得杜楠衣不对劲,之前分别的时候匆匆忙忙并没有来得及问出自己的疑惑,一般人如果听到自己面对的是凶名赫赫的星月卫至少会有本能的恐惧,但是杜楠衣当时知道外面是星月卫之后不仅极其淡定而且就直接冲了出去,出手就是残月银华刀,刀刀要害手段狠辣至极。
杜楠衣的手段与她给陈庆之留下的第一印象极不相符,现在回想起来,女子甚至可以说是有备而来!
如果说星月卫的到来是个意外的话,那么如果这个意外不发生,在吃完那一条鳜鱼之后这个神秘的女子会做些什么?
难道与自己的偶遇是她精心设计的圈套,对自己有什么图谋?
看来只有找到杜楠衣才能知道一切。
陈庆之现在所在的这个街角已经是金陵城的边缘,他记得杜楠衣当时与自己分别之后朝着南边去了,按照当时的杜楠衣离开的方向,杜楠衣很可能已经出城。
长乐记是京城最大的粮铺,在京城的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十多家的分铺几乎是垄断了整个京城的粮油生意,能将粮油生意做得这么大的,长乐记是独一份的。不是没有同行嫉妒长乐记的生意在暗中使坏,只是他们的那些动作在长乐记掌柜的眼里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掌柜有这个自信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长乐记是陈家的生意!
掌柜的哼着小曲,打着算盘,这旬的买卖很不错,今年年初的时候,掌柜出人意料的在京城里第一个把粮价打下原来的三分之一,一时间京城的百姓争相购米,如掌柜的所愿,长乐记靠着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大赚了一笔,比去年这个时候还多买卖了一万二千两白银!
陈家对手底下的人很慷慨,每年只收取固定的银两,掌柜的算了一下除去他们要上缴个给陈家的银子他们的手里还会有四千两左右的结余。
掌柜的看着门外热火朝天干活的汉子,心里有点小骄傲,别人家的铺子里的伙计干活就没有这股精气神儿!
掌柜的走到了外面,朗声对工人们说道:“大家麻利点,晚上去我那里领银子。”
有很多掌柜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克扣伙计,而掌柜的却恰恰相反,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手下的工人,向来是一起赚银子一起花银子,就算是有了亏损也尽量不让伙计受到影响。
长而久之他就拢聚起了人心,也就渐渐的占据京城粮油行业的大势。
掌柜的想到了这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京城所谓的精明人何其多,精明人都想着自己如何能过的更好,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所以他们的生意就越做越小。
就在掌柜的自我陶醉的时候,一队人马出现在了长乐记的门前。
星月纹的黑色衣衫,雁翅刀,头戴斗笠。
星月卫!
掌柜的愣了一下,他当然认出来这是星月卫的装扮,同时他认出了那个为首穿着便服有些娘里娘气的中年人。
星月卫的北镇抚司,陆文昭!
如果说星月卫让文武百官和百姓皆是闻风丧胆,那么陆文昭的手段就让星月卫中人都会闻风丧胆!
掌柜的多年经商反应何等快,虽然看到陆文昭出现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笑着迎了上去道:“镇府司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呀。”
陆文昭看了掌柜的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金掌柜这句话说的可是谦虚了,谁不知道你经营的长乐记是京城最大的粮油铺子。”
金掌柜正在心里揣摩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将陆文昭这尊瘟神亲自出来督办,陆文昭冷喝一声:“金九正。”
吓得金掌柜一个机灵。
“有人说你在长乐记里做贩卖私盐的营生。”陆文昭冷笑一声:“掌柜的不介意让我手下进去搜一搜吧。”
金九正的第一反应是之前因为降低的粮价而遭到同行的报复,他把粮价降下来,同行要是想要卖出粮油就必须也要将价格压下去,甚至要把粮价压得比长乐记更低,但并不是谁都有像长乐记这样厚实的家底耗得下去。
生意就是生意,他金九正的用的手段正大光明,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镇府司大人真是冤枉好人呀,我金九正的别的不敢保证,做生意一向是规规矩矩。”金掌柜带着点哭腔说道。
陆文昭没有理会金九正,招了招手示意后面的星月卫进店搜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几名星月卫抬出了一个麻包,星月卫用佩戴的雁翅刀轻轻的在麻包上一划,原本应该是用来装白面的麻袋里流出的竟然是白花花的盐。
“金掌柜怎么解释这个?”陆文昭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金九正。
金九正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他是个很细心的掌柜,虽然进货的渠道一直是陈家另派专人进货,但是进到长乐记的每一袋米他都会亲自查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袋盐怎么会出现在麻袋里,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盐铁官营,这是触犯不得的底线。
“既然有了证据,那就请金老板跟我们走一趟?”
苏州陈家。
陈家的偌大的议事堂里做了将近三十个人,这三十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两个时辰之前,一则消息从京城传回了苏州。
做生意一直稳扎稳打性格极其谨慎的金九正走私海盐,被星月卫在长乐记里现场搜到了赃盐,盐铁生意一直就是国库的来源,就算是以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绝对没胆量去触犯这条红线。
坐在首位老头正是陈家辈分最大的老太爷,已经是期颐之年的陈远山幽幽的开口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一个中年人出生打破了沉默说道:“爹,咱们陈家在用人一事上从来都是很谨慎,长乐记的金九正对咱们陈家很忠诚,经过很长时间的暗中考察,这个人的人品也算不错,他应该不会干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很奇怪。”
作为现任陈家家主的陈一腾皱了皱眉头说道:“据说在长乐记,只找到了两麻袋海盐。”
他的意思的不言而喻,若是真的走私海盐又怎么会只走私两袋?
“两袋海盐说它多其实根本不值几个银子,但说它少却又够定罪。”陈一腾的弟弟陈一铎无奈的说道。
一直在没有说话的中年人冷笑一声,出声问道:“不知道叔父还记不记得,在不久之前传出风声来说陈庆之和星月卫闹翻脸,还杀了星月卫不少人。这一次会不会是把该对陈庆之算的账算到了陈家的头上?”
陈远山轻叹一口气,陷入了沉默。
陈一腾看了很久不说话的陈远山轻唤了一声:“爹,您还好吧?”
陈远山摇了摇头,其实对于他这个见过人间百态的老头子来说,陈家遇到过远比眼前这次更大风浪,但是都平平稳稳的过来,只是现在有点想那个自己的那个小孙子了。
“一腾,一铎啊,那小子有五年没有回来了吧?”
老爷子笑了笑说道:“等到这次事情过去之后,派人出去找找那个小子,让他回家看看。”
“是”陈一腾和陈一铎对视一眼应声答应道。
他们何尝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在陈家年轻一辈中最器重的就是陈庆之,老人还曾经当着所有的陈家人的面说过,能大振陈家门风者,唯有陈庆之。
“叔父,现在还不清楚陈庆之和陈家遇到的麻烦有没有关系,若是没有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有的话,根据陈家的家规需要将陈庆之从陈家的族谱里除名,要不难以服众。”先前说话的中年人再度出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寂静。
陈远山对着茶杯出神,陈一腾和陈一铎同时淡淡的瞥了中年人一眼。
这个时候本来一直坐在角落里玩着自己头发的女子腾地一下站起来,俏丽精致的小脸上布满怒容,双手叉腰道:“陈戌仁,我庆之哥哥到底是哪一点得罪你了,庆之哥哥在家的时候你就背地里不知道对他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看你比我爹都大半个辈分平日里给你几分颜面,现在还要把庆之哥哥踢出族谱。”
女子冷笑一声:“怎么,想让你儿子陈仲凡接替我大伯的陈家家主之位?”
“你别搞错了,无论是你陈戌仁还是你儿子,终究都不是嫡系。”
能有资格坐在这间议事厅里的年轻人自然不是简单的角色,女子正是陈远山唯一的孙女,陈潇潇。
“住口”陈一铎怒道。
就连陈远山都愣了愣,接着在心里偷笑一下。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不愧是他陈远山唯一的孙女,够霸道!
陈戌仁的想法他陈远山都清楚,只不过是觉得陈家家大业大,总还是能容的下几个小人的。加上觉得以他这样的辈分不适合再去说穿这些事情,再者也是年纪大了没有力气去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潇潇的这几句简直骂到他心坎里,要是他年轻的时候的暴脾气肯定非要上去踹陈戌仁两脚才解气!
“陈一铎,你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女儿的?”陈戌仁脸色铁青的问道:“连尊重长辈都不会吗?”
女孩一脸不屑的冷笑问道:“你也配?”
“够了。”陈一铎额角的青筋跳动,难得的动了真怒。“去书房里抄写家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走出书房。”
等到终于安静下来,陈远山出声一锤定音道:“一腾,一铎你们去调查陈庆之是不是和星月卫之间有死仇,如果他手上真的有星月卫的人命,就将他革出陈家。”
两人一愣,他们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陈潇潇刚才的那一席话虽然说的很难听,但是确实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陈远山的这个决定无疑是站在了陈戌仁的这一边。
老爷子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