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2019年4月1日，星期一，距离高考还有69天……今天是愚人节。
我再次经过长途跋涉下了飞机，踏在祖国的土地上时，已经是过了中午。我料想这个时间他们都在上学，已经这么晚了，我着实也没必要再去学校凑热闹了。
我坐在行李箱上，在机场大厅里，漫无目的地望着机场外的风景，这一个月里，一直在奔忙于那个收购项目，跟着长辈们跑前跑后。恍然发现，除了那个视频电话之外，我已经与大家失去联系整整一个月了。
慢慢悠悠地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想要打开QQ的时候才发现，因为异地登录加上长时间没有打开QQ，系统都在通知我已经退出登录，让我重新输入密码了。
“看来，一直以来这么安静，也不是没有原因啊……”我无奈地笑了笑，努力回想着自己的QQ密码。
我正在那里聚精会神的时候，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撞到我身边，拍拍我说：“哥哥，你的鞋带开了。”
“鞋带？”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鞋，鞋带老老实实地系在一起，好好地趴在一起并没有开。
小女孩看着迷茫的我，咯咯直笑：“哥哥，你被我骗了，愚人节快乐！”
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这一个月忙得忘记时间，都不知道中国此时已经到了四月一号。
小女孩的母亲走了过来，把小女孩拉走，嘴里念念有词：“都告诉你不要乱跑，要是跑丢了怎么办？”
我握着还差一位密码的手机，盯着那个小女孩慢慢跟着母亲走开，也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什么，反正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位密码按了上去，随着我轻轻点了一下那个登录键，整个手机瞬间爆炸，消息提示音叮叮咣咣地响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红点止不住地蹦出来。有的是好友消息，有的是各种群消息，还有很多系统通知，下面清晰地写着99+，最后变成…
不过还有一个声音，始终没停过……
是我的特别关心提示音……
那不绝于耳的甘露声，一直在我耳边回荡，逐渐形成了意识，即使屏幕上的消息已经停了下来，可还是有种感觉，那个声音在我耳边环绕。
随着视线逐渐模糊，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选择聚焦在了置顶的一行。
苒妹妹……
那个备注，我一直都舍不得改……
393
无处可去的我，最终还是决定干脆回家算了，钻进出租车里，立马闭目养神，想要趁着这会功夫休息一下。
出租车里开着空调，温度正合适，让人的安逸感瞬间升起，在这样的舒适感下，困意也随之而来，经历了一个月被调走的时差，这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调回来。
司机正听着广播，我坐在后面，也就跟着听个热闹。一般出租车上播放的广播就那么几种，司机自己的音乐播放列表、还有的司机喜欢听评书、还有的司机永远在等待他喜欢的广播台，然而永远只能等到广告。
漫无目的地等待，未必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可能广告之后，也只是另一个广告而已……
碰巧的是，今天我乘的这辆出租车并没有在等广告，貌似是一男一女两个主播，在替听众分析感情问题的情感类节目。我无所事事地闭着眼睛，任由那广播声淌进我的耳朵。
两个主播一边笑着，一边侃侃而谈。
“今天是4月1号，也就是愚人节，又是一个有趣的节日呢。”
“很多人都是在这天跟自己的好朋友开玩笑，一般也都不会生气的，比如你知道一些什么经典的愚人节玩笑吗？”
“这个就很多了，最常见的一个就是鞋带开了，两个朋友之间，走到你面前突然来一句，嘿，你鞋带开了，很多人都会不以为然，然后就上当了。”
“确实是这样，今天早上我来上班的时候，还有人跟我提这件事呢，要不是我提前知道了今天的工作主题，估计也是要被骗了。”
“但是，其实有很多人，假借着愚人节的名义，说出一些一直不敢说的话。”
“哦？此话怎讲呢。”
“这里就有一个听众的投稿，他是一个高中生，马上就要毕业了，暗恋了同班同学一个女生，就是趁着愚人节表白的。”
“愚人节表白，这是个好办法啊，如果对方答应了，那就是一桩美谈。而就算对方拒绝了，也可以以愚人节为理由，一点都不会尴尬。”
“可是实际情况又不是那么简单的，就像这个听众的投稿，他今天一大早上就主动跟那个女同学表白了，可是人家一口回绝，当他说出这是愚人节玩笑的时候，发现对方根本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
“看来，这位听众会受到一些影响啊……”
“岂止影响，这样被拒绝，就可以说是，这段感情彻底被判死刑了，不过我们还是希望这位听众能够向前看。马上毕业的高中生，这个时候应该在准备高考吧，希望你高考可以考出好成绩，将来遇到你更喜欢的人。”
我听着这段广播，困意全无，越往下听，就越是觉得心里痒痒，最后干脆睁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司机师傅见我醒了，连忙问道：“是不是广播吵到你了，要不然我关掉吧。”
我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广播内容还挺好的……”
“这档节目确实收听率蛮高的，讲的事情也无限贴合听众，我特别喜欢听，就是因为总是能在这广播里，从自己身上找出一些影子。”
我迟疑了一下，淡然地嗯了一声。
没错……谁不是呢……
394
我拖着疲惫的步伐，有气无力地用钥匙拧开门，把行李箱随手推进去，然后又不声不响地把门关上。
甩了甩紧巴巴的肩膀，一个扭头发现我爸妈正坐在沙发上，我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削苹果，我爸一边读着报纸一边喝茶。
“爸妈！你们怎么在家啊？”我万般错愕地看着他们两个，但是他们两个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我妈头也不抬地回答：“你都能一个人偷跑到美国去，我们就不能提前出差回来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关系，从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料想好了所有可能，不管你们骂我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他们两个笑了笑，我爸将报纸默默丢到一边，喝了口茶说道：“你在美国的那些事情，你二叔都打电话跟我说过了，我儿子可以啊，从来没有跟生意人打过交道，却能在生意场上这么驾轻就熟。”
看着他们两个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坐到他们对面，得意洋洋地拿起苹果啃了起来。
“我觉得啊，我还是有点天赋的，要不然也不能那么眼光独到，你们说是不是。”
我爸轻咳一声，严肃地问道：“虽然说很多事情都需要天赋，但是生意场上可不是只靠天赋就行了，那需要继续犀利的眼光和胆量。我也听你二叔大概讲了那件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你就那么有自信，笃定了闻人家的产业要倒台呢。”
我默默地放下苹果：“这个事情很复杂，现在跟你们解释不清楚，这么经典的案例，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跟你们慢慢说吧。”
他们两个打趣道：“这么神秘，你不见得是做梦的时候有人告诉你的吧？”
我微微一笑：“你们不是教过我嘛，学会从细节上找出弱点，从眼神中窥探心理。我单独跟闻人家的大小姐见过面，从她身上得到的线索，说实在的，我的眼光没有那么毒辣，但我还是能够巧妙地利用对手的心理。”
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对赌，全是为了朱嘉言和时璐，先是天马行空地假设出了一个构想，然后诈出闻人诺的底线，一步一步逼得闻人诺暴露了线索。
就像我爷爷说的，我现在的本事，要跟生意场上的老油条比，还是太嫩了。不过我志并不在此，还有没有机会深入学习，都还不得而知。
可是我到底志在哪里，现在的我就像飞翔在迷雾里的鸢，斗志昂扬地冲上天空，却在翱翔的过程中，失去了方向。
“儿子，以前只想让你好好学习，也就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情，不过既然你这次经历过了，我们想，干脆现在就问你吧。”
我看着认真的二人，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你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感兴趣吗？如果有机会，你大学有可能选择金融学或者经济学吗？”
当他们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就是静静地伫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我爸妈见我一动不动，就调转话锋：“当然了，我们也不逼你，如果你已经有了目标，当然是由你自己来选择你的未来。但是，因为你是时家的孩子，不论怎样，你终究还是继承人之一，无论你以后从事什么行业，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会走上这条路的。”
“爸妈，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高考的时候能发挥到最好，至于学什么专业这些事情，在这期间我一定会想好的。”
“行，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事情，爸妈是绝不会干涉的，舟车劳顿肯定很累了，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该上学还是要上学的。”
“好……我知道了……”
395
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了，想着爸妈刚才说的那番话，的确让我有了一些对于当下情况的认知。
马上就要高考了，可是我也实实在在地没有目标，犹如一只无头苍蝇，尽是走一步看一步。
曾经我还有一个模棱两可的目标，就是默默跟随任苒的脚步，她想去清北，我也努力奔着清北前进。可是从集中营回来之后，任苒的目标突然改变，也变得模糊不清，这一度让我觉得尴尬。
可后来，当那束玫瑰花放到任苒的怀里之时，我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团迷雾。我自认为对待感情，也可以算是拿得起放得下，可其实没那么简单。正如研学旅行的时候我就曾想要放弃，可是兜兜转转我还是放不下她。
不过那一次，是真的让我感觉到了无力、内疚和悔恨，倘若当初可以勇敢，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能让自己不会遗憾和后悔，可是现在……
我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沈密平日里处处被你压着一头，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甩了你十万八千里……”
百无聊赖之下，我还是拿起了手机，那99+的消息，我打算挨个看，挨个回复。
大致都是朋友们的问候，学校的通知，还有一大堆的文档形式的复习资料，我不在学校这段时间，显然大家都忙坏了。可是就算我离开学校，也丝毫不耽误我被这些事情压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终归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直到我的列表里终于只剩下任苒的消息还没有点开，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面，红点上明白地写着99+，这一个月里，就只是她一个人，便给我发了99+的消息。
“既然你已经有了男朋友，干嘛还浪费时间在惦记着我这件事情上呢。”我刚想点开她的消息，一个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苒妹妹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我一下子陷入了两难，接还是不接……
“算了，同学朋友之间随便聊两句而已，无所谓……”我接通了电话，试探地喂了一声。
“时光，这一个月你为什么都不回我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我问了他们，可是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美国出了什么事呢！”
“班长……现在还没放学呢，你打电话的时候小心别被童主任发现了。”
“你别扯开话题！”任苒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从来不敢跟我大声说话的她，竟然大声跟我吼了起来。
此时的教室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任苒站在教室的后面给我打电话，任苒情绪激动大喊大叫，浑然不觉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我就是临时有点事而已，没回你消息可能是我在忙嘛，还剩60多天就高考了，你那么有空还不如去做题，惦记着我干什么。”
“你这一个月一声不响的像人间蒸发一样，我担心你啊，难道成了我的错了吗？”
我长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了结束这一段尴尬的对话，我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最不负责任的话：“你就担心你自己得了，我用不着你担心。”
“你说什么……”任苒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说的这句话明显是打击到了她。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我还有事，你也去忙你的吧。”我刚要挂断电话，电话那边却突然传来任苒的质问声，让我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时光，我就在学校正对面那条街等你，你能不能出来跟我见一面……”
“任苒，你别闹了！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呢，你打算公然翘课嘛！而且，我还没回去呢，没办法见你。”
“你骗我……我看到了你的微信步数，就知道你已经回国了，这可是你教我的方法。”
我沉默了，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她竟然记到了今天，我还在想其他办法拒绝她，她却直接抢先一步说道：“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在那里等，直到等你来为止。”
教室里原本静悄悄的，可任苒的眼泪倏忽落了下来，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议论纷纷。时璐接过任苒的手机劝道：“哥，苒苒哭了，她看起来蛮认真的，如果你真的已经回来了，就先来看一眼吧，我怕她真的会一直等你的。”
电话那边挂断了，任苒拿着手机便往外走，侯与放和安泽轶赶紧堵住门，颜茹钰拉住任苒：“苒苒，你还真的要这么闹下去啊，你现在要是出去了可是公然翘课。”
任苒随手擦擦眼泪：“时光误会我了，而且我发给他的那些解释的话，他肯定一句都没看，这次我说什么都要解释清楚。”
时璐只能苦苦相劝：“你知道我哥那个人，他脑回路清奇的很，他说不定真的会放你鸽子的，难道那样你还在外面等吗？”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不来我就一直等，我说到做到，他既然这么不想理我，如果这次我不解释清楚的话，以后肯定没有机会了。”
所有人拦她不住，到底是让任苒跑了出去，从后边的小路，绕过了门卫的看守，到底是跑到了街对面去。
到了这步田地，我当然是已经坐不住了，我太了解这个傻丫头，如果她说准了要到那里等我，就肯定会等。如果我现在不去的话，那个傻丫头保准会出事。
我妈见我跑出来，连声问道：“哎，这刚回来就往外跑，是要去哪啊？”
“见一个重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