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葛大的住处虽离城中心不远,却是有名的穷人住所,在这儿住的人大多是做工却还没签下卖身契的人。
江城前一个县令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之前城里发了一次大水,冲坏了许多人的房屋。他便圈了这处地,盖了些房子。
虽然简陋,但于那些露宿街头的人来说,已然足矣。
灯油贵,这里的人大多不舍得多用,故而一到夜里,这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也曾经有人因为看不清,在晚上摔断了腿。
然而今夜葛大家的灯烛却一明一暗地亮着,从窗纸上,隐约还能见两人坐得很近,低声交谈着什么。
葛大倒了两碗水,一碗递给梁玉照,另一碗自己拿在手中喝了一口,润润喉,继而说道:“传说春秋时吴王夫差之女紫玉,对韩重见之钟情。并私自与之传信,愿嫁与他为妻。韩重游学前向吴王求亲,被拒了。”
“紫玉气结而死,后韩重归来吊墓,紫玉与其于墓中相会,结为夫妻,并取径寸明珠以送韩重,望他能将此交给吴王。”
“然吴王以盗墓罪捉拿韩重,韩重逃脱后到塚前哭诉。紫玉便以魂现身,让吴王放了韩重。一旁的王后见紫玉,伸手抱之,紫玉忽化为烟灭。”
梁玉照受不了他这般文绉绉地说话,忍不住打断:“这不是‘紫玉生烟’的故事吗?跟‘四方匙’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为何紫玉要韩重送明珠给吴王吗?”
梁玉照还真好好思考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她和韩重是被夫差拆散的,所以送了一颗有毒的明珠?只要夫差一碰,就会释放毒烟,借此害死夫差?”
葛大刚喝下的水差点喷出来,忍不住用手重重地打了一下梁玉照的头。
“果然像你这般蠢物这辈子都明白不了紫玉的大义!”
梁玉照抱着头叫道:“我蠢那也是因为被你打头打多了!”
葛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紫玉虽成鬼魂,但是上界一个仙人怜她痴情,便赐给她这颗明珠,并告知她吴国将灭,若有这颗明珠,可保国运。紫玉虽心中对父亲有怨,却不愿见到吴国灭亡,于是托韩重转交明珠。”
“哪知韩重因此被冤,紫玉为证明韩重的清白而现身,却因耗尽灵力而魂飞魄散。”
“韩重被释,却对夫差有恨,便带走明珠。不到一年,吴国被越国所灭。而韩重在异国他乡娶妻生子,这明珠便父传子,子传孙,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去。”
“不对呀,怎么还没讲到‘四方匙’?”梁玉照又忍不住插话问道。
葛大将手中的‘四方匙’递给梁玉照,“这‘四方匙’就是打开明珠所在宝盒的钥匙。这次,我需要你护送十五小姐将‘四方匙’交给袁州石家,再护送她回来。”
梁玉照听完,反而觉得此事愈加扑朔迷离,一时间只看着葛大沉默不语。
“多余的我也并不清楚了。”葛大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梁玉照又问道:“报酬如何?”
葛大伸手在他眼前比了一个‘五’。
“袁州离这不远,只是去趟袁州就给五两?”梁玉照眼睛都亮了许多。
葛大‘哎呦’了一声,无奈笑道:“什么五两,是整整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梁玉照跳起来叫道。
葛大立马拉他坐下,小声说:“祖宗,声音可轻着点。”
梁玉照由他拉着坐下,过了一会儿,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葛大,问:“老头子,你跟我说实话,这一趟去袁州是不是危险得很?”
葛大瞪他,“怎么?你这是不相信我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倒把这好事让给我。”
葛大用手拍拍自己的身子,“你看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出得了远门吗?只能在江城里给那些个老爷夫人驾驾马车罢了。”
“你好歹有些功夫,陪十五小姐上路不比我这个老头子好些?况且十五小姐毕竟是程员外的女儿,出手大方些也是正常事。”
梁玉照心里计较了一下,自己已经许久没接飞贼的活了,最近也没找到其他营生,去趟袁州就能得五十两,确实是极赚的生意。
于是应道:“行。什么时候出发?”
葛大见他疑窦已消,满意地点点头,“别急,十五小姐今天找我给这‘四方匙’弄个保险点的盒子,明天你去趟程府,把东西给她送过去,自己问她。”
梁玉照也觉得可行,便离了葛大家。
夜色沉沉,梁玉照满心想着那五十两银子,轻声哼起了歌,却没看到背后送他出门的葛大神色不明。
许久,待梁玉照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后,才隐隐听到他说了一句:“莫怪我,这事除了你,谁都不行。”
说完一纵身便跳上屋顶,几个来回便隐没在黑暗中,哪还有那个佝偻的老马夫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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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夏日,梁玉照带着装了‘四方匙’的盒子,满心欢喜地跳入程府,想着今天要在金主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然而一转身看到那郁郁葱葱的内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往一颗大树上跳去,在枝干上坐下,继而环住自己,此时若是树下有下人经过,便可以听到树上有个幽幽的声音响着。
“完了,又迷路了。话说她住哪个院子我都没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