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原谅你的,二奔。”舟子道。“你变了。自打那黑火出现,你就越来越让我害怕。你说着要帮爱的人实现梦想,却一直在赶走身边的人。”
一旁的休皮法想起帝宫宴二奔择人而噬的模样,身体一颤。
二奔脸上带着血红色的指印口齿开开合合,内心挣扎不定,口中喑哑无声。
自己在伤害别人吗?
“你打跑了言思,骂走了台洒,昨天你……在鹿灵村的时候,你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舟子眼中泛起泪花。“好像北冰原上所有的温暖的汇集到了你的身上。现在,你却老爱动粗,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我真的,真的,找不到以前的二奔了。”
“舟子,我……”
二奔真想阻止舟子继续说下去,那些话就像大铁钳子直揪住他的心尖,可是舟子根本不听他讲。
“你放心。”舟子吸了吸鼻涕,袖口沾去泪水。“我会帮助你去应天的,毕竟我也要去。这么草草的回村,可会被爹爹笑话的。以后的话——”
“以后再说吧。”
二奔承认台洒的事情完全是自己的错误,可其他的事情,就算重新来过也不会有所更改。
自己还是会去围殴姜绝唱抢他的腰包,用同样的愤怒提起大眼忽闪忽闪的叶煌煌!
难道水墨斋前自己就应该被霸道的言思随意欺辱而忍气吞声吗?
还是任由那个牛角少年把台洒和休皮法通通打倒在地?
或者在言思指认“闷棍王”的时候,坦荡的承认,将自己的气度在拳脚之间展现个酣畅淋漓?
可笑!幼稚!
但二奔不会说舟子可笑和幼稚!自己带着无数迷茫和痛苦,不远时空之距,来这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所爱之人感受同样的痛苦的!
舟子不懂,但自己懂。
人与人的关系是各执一端皮筋。如果对待朋友的无礼大开绥靖,那就是允许他随意的松开,再拾起。
缺少相互尊重的友谊,连烂泥潭都不会接受。
打闷棍和口若悬河的谎言尽管是单纯的舟子所不能接受的,但自己绝没有错。因为促使这一切发生的,是为了美好的结果。
至于阿丘,如果她再把银铃响在朋友因痛苦扭曲的面目上,那么下次,就不是简单的脱裙子了!
舟子!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它真实的样子。
“好。听你的。”二奔面皮绷得紧紧的。
“呼——”一旁的僵立的休皮法,轻呼一口气。
“休皮法。”
“啊?”休皮法声音一颤。
二奔定定的注视着他,“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休皮法眼中光彩闪烁,最终垂下脑袋,没有做声。
“我们走!”二奔也未非逼着他回答,休皮法已经进步很大了,实在不能过分奢求。
二奔三人进入的小楼共有二十五间,门上标示着数字。三人来的迟了,寻来寻去发现大致都是十数人一间。
“六号!”
舟子和休皮法都不说话,二奔无法。
“就这里吧。”
六号房里众人觉察到有人进来,都转身投来警惕的目光。
“兄台,真的好巧啊。”一道热切的声音想起来。
二奔一看到说话的人,就一阵头大。身套补丁衣,头顶牛角冠,除了大角牛牛来,还能是谁!
果然,门池门杨姐弟两个正在一旁审视着二奔。
“兄弟你认识我?”二奔惊讶道。
“兄台方才一番激昂痛喝,我都看在眼里,哪能不知!”牛角少年一开口,二奔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仅长得憨厚老实,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二奔佝下身子,半遮着脸。“没想到我这副恶容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语气中三分感叹,七分自嘲。
牛角少年牛来一听脸色难堪起来。“害!兄台说的什么话!哪等泼皮女儿,也能辱了谁不成。我牛来心里明白的很,好人坏人一眼看得清楚,休看旁人眼光。”
休皮法心中啐了一口:真是打的轻了。
牛来说着就走过来,牵起二奔的手。
“来!兄台,让我为你介绍。这是门池小姐和门杨公子。”
二奔尴尬的点了点头。
门杨脸上有些不情愿却被门池一眼给瞪了回去。
“我初来归都,他们帮了我很多,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啊!”牛来接着道。
休皮法闻言啐个不停:真是好眼光!
真是好儿郎啊!怎么就成了,这蛇精的打手了。何等可惜!
“我是二奔,二就是二,奔就是奔!多多指教!”
“说什么指教,能和好人在一起,已经让牛来有说不出的幸福了。”牛来重重的一拍胸脯。
“牛来!”门池低喝道。“我们还要找密卷呢!”
“哦!哦!你看我一高兴把这事都忘了。”牛来脸膛红红的,兴致高涨。
“二奔兄弟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已经排除了三挂密卷,你们一来,我们就能更快了。哈哈哈……”
“牛来!”蛇精门池的喝声高起来。
“门池姐姐,怎么了?”
门池闪身到牛来身前。“二奔?”
二奔一抬头。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是最终考核。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明白。臭蛇精,不就是怕抢了密卷嘛。老子可劲明白了。
二奔心里面骂骂咧咧,嘴上却噙着笑。“走,我们到这边来。”
一旁的舟子看到二奔的样子又蹙紧眉头。
门池还欲要说,身后满脑子问号的牛来却不乐意。
“牛啊,你太单纯,知人……”
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门池给牛来洗脑的声音,二奔心中不忿。
“二奔兄弟,挨个试过一遍,行得通的就是真的!”牛来的大角冒过门池朝二奔高声道。
二奔摇摇头,憨傻到极处便是一种令人羡慕的优秀品质。
记住,我只是我不想骗这个傻子了,才不是怕了你这条坏蛇!
舟子和休皮法瞅着青纹白底的密卷堆,开始发起进攻。
一挂密卷要反复试验,万一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失误才没有成功结印,那可要悔死人了。
二奔的心思却想的更远,密卷再多,耗时也长不到哪里去,最后的争夺,恐怕才是主考官们想要看到的吧。
这屋里最强的怕是那个大角牛,据台洒说蛇精门池也不差。再看看自己这边,休皮法有名的不能打,而舟子,唉……还停留在通过沟通来实现共赢的阶段。
如果——田忌赛马的话——自己先撂翻蛇精和蛇弟,应该还有戏。
其他人呢?除了蛇精三人,还有七人。虽然看起来没有抱团的样子,但要抢夺的时候谁说的准。
“啊?难道?”
正在考量各方的二奔目光一凝,聚焦在一个四尺多高的小个子脸上。小个子正在收敛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但涨红的面皮彻底出卖了他。小个子后知后觉的环顾四周,众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尝试密卷,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二奔机灵的伸个懒腰把目光避开。
塞到下面么?还不算傻。
“休皮法。”
休皮法抬起头看着二奔。
“我能信任你吗?”二奔严肃道。
休皮法迟疑着,嗫喏着道:“嗯!”
“你不是会隐身术嘛?带上它,跑!”
“这是?”休皮法眼中涌出喜色,干劲立刻提了上来。
“嗯!”二奔肯定道。
休皮法把密卷塞到怀里,给了二奔露出了白牙,接着笨拙的掐起指印。
“密印·隐形!”
数息之后休皮法的身形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这样的举动,立刻惊醒了房中的人,蛇精的细眼嘬了过来。
二奔先声夺人道:“不见了!不见了!这个人不见了!”
房间中的人都怀疑的盯住二奔。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门池嗤道。
“哎呦喂!也就是进门的时候看顺了眼,说一起的那可就真谈不上啊,这才走了几步远。”
众人眼中疑虑渐渐消散。
“是隐形术!”有人出声道。
“我看他揣了一挂密卷到怀里,手指扣来扣去人就不见了!”
“密卷!”人群大惊。“是真的密卷!”
“还未气神相合,他的隐形撑不了多久。走,我们追!”
“我也去!这家伙把我骗得好不凄惨,这次饶不了他!”二奔咬牙切齿道。
“走!”
“走!”
……
“我们左边。”
“我们右边!”
……
“成了!成了!舟子——”二奔的目光碰到舟子冷冰冰的表情,声音戛然而止。
行!不用你说,我撒谎,我无耻,我下贱,我就是馋密卷的身子!
“喂!小子!你不出去找人吗?”
四尺五的小子闻声一抖,万万没想到二奔会去而复返,完全不给他脚底抹油的机会。
“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麻溜的,把密卷交出来。”二奔不跟他墨迹,迟则生变他很懂,一大半的坏人都是死于话多。
“密卷?什么密卷!其他密卷都在这里啊。”
哼!你装!在金鳌岛逞什么王霸呢!
“小子!最后一次机会,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难保证你能囫囵的走出去。”
四尺五小子退到桌边,咽了一口唾沫。二奔身高近六尺,又生的宽大,在这帮九、十岁的小不点中简直是鹤立鸡群,压迫力十足。
二奔朝他走过去。
四尺五一退再退,退无可退,马上急的就要伸手抹眼泪。
二奔不给他机会,往他怀里一抹,青纹密卷就到了手里。
“赶快回家去!不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医生或者状师,跑到这里浪费时间!”二奔斥道。
“呜……”
“哭!你敢哭!屁股给我开八瓣!”
四尺五的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小脸皱成一团,委屈极了。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