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还好吧?”
骄阳之下,汗液粘在伤口上面,火辣辣的感觉一阵又一阵的传过来。二奔和台洒就好像两条被放上烤架的鱿鱼,一动也不动。
“大哥哥,你不说话,我喊法螺司来帮你们喽!”
“不!不!不!”
两条鱿鱼像是被辣椒粉撒到了身上,唤起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是叶煌煌和木晢晢天真无邪的笑脸映入了二奔模糊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我二奔……认栽!”
木晢晢拉着叶煌煌的衣摆,缩在后面。
“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天高水长,总有再见的时候。到了那时候……呵呵……”二奔口干舌燥,伤痛加身,这时已经无心多说。
“师兄,你看他。我师兄好心的留下来帮助你,你竟然还是贼心恶胆。师兄我们走,不能让他污了师兄您的正气!”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好像当初的迷路,今日的挨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子咎由自取一般。
二奔听了气极反笑,这小师妹木晢晢当真是个好捧哏。
不料叶煌煌一把推开木晢晢,语重心长的道:
“师妹!你错了!师父常对我们说助人就是助己,若是我们现在丢下两位哥哥在这里,如何对得起自己的修行之路!”
叶煌煌稚嫩的小脸上同时涌现出的不忍和慈爱的神情像两枚尖针扎在二奔眼上。
血和泪就像洪流!
“大哥哥!你即使不想看我,我还是要说。”
我那是不想看么?我那是没眼看!
“说起我们的相识,确实是一段缘分。我当初骗你并无恶意,今天你揪我衣领却有歹心;你以恶对我,现在我携善念相助。”
是!是!是!你尽管给我的耳朵喂屎,我要是喊一声饱,我就不姓二!
“如今因果相抵,我们的事算是了了。”
“你觉得如何?”
“喂!你不要装死,我师兄问你话呢!”二奔肩膀被人踢了一脚。
哼!了!了!了您娘!现在血海深仇录上又多了个小丫头!
“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到未来那片更广阔的世界上,不要沉醉在一个人的世界当中。你说,是不是?”
一股冰凉的触感摸过二奔的大动脉,整个人如坠冰窟。杀人灭口!五岁?
叶煌煌!!!
“是!是!是!”念头似闪电,大口似喷泉。
台洒躺在一旁看得清楚,那小子手指在水碗里浸了浸给二奔一抹就让他失去了所有倔强。
心中骇得魂飞天外,妖法!妖童!
“哈哈哈,师妹,我们走吧。今天不仅听到师父所说的众生心愿,还断了一桩是非,真的是收获满满啊。”
二奔听着碎碎的脚步逐渐远了。
“嗯!师兄——”
“怎么了?”
“你真厉害!”
“哈哈哈哈,那当然喽!”
……
“二奔?台洒?”
“你们还回来干什么?”
眼前正是完好无损的休皮法和舟子,两个人打群殴开始就见机溜走,估计一口气跑的太远,以至于现在才回来。
……
无论发生什么,生活总要继续。该扫的大街,终归是要扫的。
法螺司一张黄纸判决书就是二奔的催命符,打扫通明路十日,他是一次都不敢落下。
治安官姜太少太不是东西。法螺司根本就没有什么起诉和庭审环节,在小黑屋里待了两天之后,迎来的就是无情的判决。
说明情况就是狡辩,一生气就是反抗,一吼叫就是不满。那些求饶的声音响彻整个法螺司,黑门之后就是姜太少的一言堂!
眼前就是通明路,路的南边是圣廷和帝宫,北面是矮矮的宫殿,似乎也是一些部门的所在。
通明路路宽近五丈,东西走向有千米长短,归都之中少有的宽敞。
日头已经消失不见,人气和生机跟着消散,一盏盏魔法光球亮了起来。
街道两旁每隔不远便栽种着一颗槐树,茂密的枝叶交织成一顶圆盖,遮去星光,拦住灯光,孤芳自赏着绿油油的叶片和一串串厚实的黄色花朵。
二奔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就连额头也无法幸免。此时外套穿起来就很不方便,他干脆拿块黑布把自己裹起来。两角在颈上一系,只把小脸露在外面。
脸上发青发紫的伤痕和覆盖着的愁容,让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自怨自艾的同时,他决定从南边扫起。圣廷和帝宫辉煌的灯光给了这个可怜巴巴的扫路工一丝慰藉。
二奔的心神明显不在扫地上面,手上的笤帚机械的挥动,眼睛无神的望着远方。
记忆从远到近,流了过来。此时,一个悲伤的人正试图从过往里提取力量。
如此一来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一路上喜怒哀乐尽皆有之,每一次自己都身在其中。这让他不自觉的展露笑颜,他抓到了力量的尾巴。
可是任何一次自己都是暴风雨中的小舟,总是坎坷,总是失败。
痛苦又占据了上风!
“叮~”
“叮~”
……
一阵铁器撞击的声音,把二奔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这是圣廷和帝宫相接的位置,“叮叮”声就是从对面传过来的。
路对面的街灯太暗淡了,或者说帝宫和圣廷的光芒太亮了。正是因为这一点,二奔只能看到红色的火苗和若有若无的人影。
站在光里,我们看不清黑暗。
二奔深吸了一口气,那蹿升的红色火焰和回荡的叮叮声无疑给他注入了力量。
这是火焰最伟大的力量,给予力量。其次才是用来烤肉!
自己一直在挣扎,在失败,自已也一直在进步。
今天他选择相信绰兮,听从他的呼喊,难道不是出于不断加深的信任吗?
他这样的想法,一出来就让他热血直涌。夏末凉风拂过,温度的差异都让他觉得自己燃烧了起来。
放弃这样的话,可永远不会说出口!
火焰依然在跳动,叮叮声却停了下来。
二奔没有因为好奇和感激的心就跨过街道,一探究竟。
那样不美。
他要沿着南边扫下去,既然它在那里,自己终究会遇到。
火焰是前行的力量!
……
这是一间铁匠铺,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簇炉火飘在屋,“卟——噗”的声音有韵律的发响。
遮光的老槐树,破裂的门匾,门口的旧铁砧子,夹在周遭这些华丽的建筑之间境遇,让这里显得很是寒酸。
“打剑?”声音从黑暗中响起,问话的人走了出来。
一位高大的红脸汉子,双手叉在腰上。汉子脸型方正,大约四五十岁上下,短发和胡茬斑白。身上穿了一套发灰的短衫短裤,腰上系着一方光亮的黑色围裙。
“不……我不打。”二奔抱着笤帚站在台阶下面支支吾吾道,自己这个装扮一定怪异极了。
“奥。”汉子也不多说,扭头走进黑暗里,随即又响起“卟——噗——卟——噗”的声音,那一缕火苗也随着声音起起伏伏。
那是拉风箱的声音,有些东西忘不掉。这个世界也有风箱吗?
“进来坐吧。”
“啊——”是在和自己说话吗?
“就是你,外面还有别人嘛!”
二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气虽然凶了一点,台阶高了一点,可到底有些人情味道。
“坐!”那汉子蹲坐着,胳臂一伸一缩,果然在拉风箱。
二奔顺着他指的方向,找了一会,才发现身后那樽黑漆漆的矮墩。
二奔坐下,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索性一言不发,安静的欣赏着炉膛内窜出的火苗。
“挨打了?”他突然开口,又很快结束,好像从未发生。
“啊——是——”
叶煌煌那张假慈济恩的恶魔面孔浮现脑海,这样一来,二奔就收不住话匣子了。
二奔把自己和叶煌煌的相遇,到今天所受的磨难,全部泼洒了出去。
甭管汉子听不听,理不理,二奔觉得心中痛快多了。
“你说的那个孩子,我知道。”
“啊——您也知道他,难道您也被他祸害过?”二奔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病人和病人之间才聊的开。
虽然没有看到,但汉子的脸明显一黑,完全隐没在漆黑当中。
“他是念经老头的弟子,实在是个乖巧的孩子。”不知道汉子想到了什么,声音中有一丝高兴。
“不!您被他骗了啊!我——”
“坐!”汉子喝到。
“年轻人就是太急躁。老头我活了半辈子了,好赖能分不清吗?”汉子语气沉下来,不容置疑道。
哪您还真别说,在叶煌煌这儿,您还真不一定分的清楚。
二奔正想给汉子娓娓道来,绝不能让叶煌煌再欺骗真诚的眼睛了,门外响起呼声。
“铁匠师父!我来取剑了!”
来者是位背着黑色剑匣的青年,看年岁和姜绝唱、子和奏差不多大小,脸上却是肃穆的很。
“剑在墙上,取走便是。”铁匠师父头也不回道。
“是!”剑匣青年一躬到底。
青年走过来,目不斜视的路过二奔。
“铮——”银光乍现,清脆的剑鸣声透出房阙。
“哈——妙!”
青年双手捧着剑走出来,朝着拉风箱的铁匠师父躬身一拜。
铁匠师父不为所动,只拉着自己的风箱。
青年人有些不自在了。
“铁匠师父不去锻造院,真是应天的遗憾!”
铁匠师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青年。“我不是已经在应天了嘛!”
“啊——哈哈。是啊,是啊。”青年的不自在变成了尴尬。
青年手印一掐,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无比具有压迫力。
手中长剑化作一抹银光,飞入背后剑匣,消失不见,青年再次变回了肃穆模样。
二奔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铁匠师父,谢过了!”剑匣青年郑重拜道。
“谷岸!”
台阶下的青年回身。
铁匠师父依然拉着风箱。
“剑是求道,而非杀人!”
青年闻言良久不语,最后再一拜,大步离去。从始至终,剑匣青年没有看二奔一眼。
“好傲的人啊!”二奔抱怨道。
“不是傲,是他的眼中只有死人和活人。”
“我可是活生生的大活人啊!”
“杀的死的是死人,杀不死的是活人。他杀不死我,我是活人;他杀得死你,你是死人。”
“那么——他会和死人说话吗?”
二奔心底一惊,“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我刚刚说的话,他没听到吧?”
剑匣青年那股凌厉的气势好像刻刀划在了二奔心上。
“喂!铁匠师傅!您说句话呀!”
“嗯——可能吧。”
“啊——”二奔失声呼道,完了完了,自己一定是被惦记上了。
“另外,叫我老铁就好了!”
“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