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奔早早的拱进了我和我友的雪屋,推搡着我,喊我起来准备观礼。
晚睡的后遗症,还让我晕乎乎的,我背过身不肯起来。然而一番捏鼻孔、挠脚板下来,我妥协了。
顶上一片日光,亮,却感受不到温暖。我看到远方的浮冰比昨日少了许多,广阔的波光,粼粼闪烁。海岸边缘撒落着族人,等候着相约的鲸群。
舟子双手挽在背后,一步一踱地走来,笑着向我和我友说早上好。大奔我友争先恐后回以问候。
这时,休皮法从雪屋里钻出来,捂着眼睛。强烈的日光让这个外来客目眩神迷。
我向他挥手,他勾起嘴唇,惊喜又不露声色。我友看着走来的休皮法咬牙切齿。
休皮法似乎也感觉到了,脚步放的很慢。
我转过身看着我友和舟子,“以后他会是我们的朋友。如何对待朋友就如何对待他。”
我友显得茫然失色,疑惑的看着我。我明白,他对休皮法的记忆还停留咽下那枚鸟蛋的时候。
“相信我吧,我友。你会喜欢他的。”
“我只能保证我不揍他!”说着手抱胸间,头扭一边,鼻孔朝天。
我无奈笑着看向舟子,舟子耸耸肩,撅撅嘴。
休皮法来到近前,瞟了一眼搔首弄姿的我友,对大奔舟子礼貌一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免得让他尴尬,我给他做起介绍。
“这位是族中的捕鲸勇士,我的大哥,大奔。”大奔笑意盈盈的点头。
“舟子,我——我的好朋友!”舟子嘟着嘴瞅着我,并不满意我对她的介绍。我只能苦笑不已。
“这位”,说着我撤开一步露出我友,“想必你不陌生,他是鹿灵族最温柔的男人,最不贪吃好睡的男人,一个会把食物主动给予陌生人的男人”。我友本来嘴上浸着的笑意缓缓消失。
“我的好兄弟,我友!”
““哼””的一声鼻孔抬得更高了。
“我的名字叫做二奔。”
休皮法笑着点头。
我并未提醒他,赛博正一直望着他。
……
我们随大奔去见他捕鲸的伙伴。两位壮硕的鹿灵汉子正并蹲在一起,拾弄火堆,老远就闻到食物的香味。
到了近前,一人正在向另一人说着,“一定要有耐心,不能让大鲸掌握主动……”,另一人只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啊——始旦大叔,你可别再唠叨了。到时候就看我和旭日大展身手吧。”大奔注视着始旦大叔,从后面拍着旭日的肩膀盘腿坐下。我们四人也都坐过去。这时候,我才看到了始旦旭日二人的正脸。
旭日是一位异常清秀的少年,黑黑的大眼珠,像熊崽初看世界般纯净。这在鹿灵族是少有的,拥有殷都人族面庞的鹿灵人。
始旦想必读者们还都记得,和诸位当初一样,二奔舟子我友的目光在这位短发中年人脖颈上狭长的疤痕上一直游荡,以至于当这块不化的坚冰向这帮孩子露出笑容的时候全然不觉。
看着三人还不回神,大奔抽出盘曲起的大腿,一脚踹在二奔身上。
二奔赶忙坐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舟子帮着拍背后粘的雪花,敌视的瞪着大奔。众人哈哈大笑。
大鲸们并不想给鹿灵人太多休息的时间,众人饭后不就,前方的海岸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号角。
鲸来了!
……
上千人开始在岸边聚集,背靠着海岸向鹿问所在的地方围成一圈。大奔旭日“嗖”的一声就窜了过去。
我舟子我友休皮法站去鹿问身后,身旁都是年纪相近的鹿灵人。
那只头鹿又出现了,走到鹿问身侧站定。再往前便是年满十五的捕鲸人,大奔旭日战列其中,双目炯炯有神。
忽然间,激动的人群静了下来。耳边只有小风旋捉弄雪花发出的“沙沙”声,日头在空中竭力将白光挥洒。
“这是要做什么?”休皮法在我身边小声的问。
舟子在旁扭过头来,严肃的,“嘘——”。
鹿问大人开口了,“鹿灵族的勇士们!”
“在!”说罢已经单膝着地。在这广阔的冰原上,声音一去不返,只有雪山“噗噗索索”的抖落积雪,脚下大地经历微微一颤。
“今日我们追溯我们的先辈并在此立下永恒的誓言。为了鹿灵族,你们愿意吗?”
我看着鹿问的背影,想象着他此时表情,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遵从智慧之鹿的指引!”
“我遵从智慧之鹿的指引!”
“在风雪中,将生命传承守护。”
“在风雪中,将生命传承守护。”
“感谢海洋,赠予万物充我饥肠。”
“感谢海洋,赠予万物充我饥肠。”
“当我壮年,我会奉献我的臂膀;”
“当我壮年,我会奉献我的臂膀;”
“当我老去,也甘愿鱼腹为葬!”
“当我老去,也甘愿鱼腹为葬!”
“我爱我的妻子和孩子。”
“我爱我的妻子和孩子。”
“鹿灵给予我生,”
“鹿灵给予我生,”
“而他们,让我生之有望!”
“而他们,让我生之有望!”
“无论我抬头,或是回首。”
“无论我抬头,或是回首。”
“今日,立下的誓言,”
“今日,立下的誓言,”
“日光已将它印在我的心上。”
“日光已将它印在我的心上。”
“和北风一样,”
“和北风一样,”
“印在星空的胸膛!”
“印在星空的胸膛!”
久久无声。
鹿问走到大奔旭日他们身前,一个个的扶起来,口中一一耳语。
二奔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鹿灵族人口稀少却又如此强大的根源。
看着眼泪哗哗下流的舟子,只好把衣袖递给她。我友红着眼瞪着哭成泪人的休皮法,“你不是鹿灵人,你哭个啥?”
一句话不打紧,休皮法索性放开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就哭!我就哭!我就哭怎么~了~”哇哇直叫。
我友傻楞当场,不知所错。四周的同伴都看过来,没有嘲笑没有安慰。说好的自个哭自个的。
我把袖子从舟子那儿抽回来,递到蹲地呜咽的休皮法面前。
心中暗道,一群小孩子没见过大场面。
浸湿的衣袖在风中摇摆,那凉意触碰着自己硕大的手掌。
心的力量。
自己也是鹿灵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