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听闻此言停下了脚步，似早已知晓来人一般，一脸平静的转过身。
“乔天恒，有事么？”
来者亦是位少年，姓乔名天恒，比之初九年长几岁，身材匀称，虽未及冠，已有七尺身长，面容清秀，风姿隽爽，着一袭白衫，手中折扇轻摇，当真是湛然若神人。
可惜听闻初九一句话，少年原本的风姿顿时不见。看着平静若水的初九，乔天恒的面庞瞬间阴暗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道“初九，你天天摆着一张死鱼脸给谁看，本少爷哪那点不比你强，你就是个穷苦出身的小杂种，还敢跟本少爷这么说话？”
在这地处白藏州边缘的小村子里，一个少年一口一个少爷自居，任谁乍一听都会捧腹大笑，谁家少爷会在这种地方一住就是近十年？但这种情况放在乔天恒身上还真就不稀奇。
据说乔天恒是某个落败官场大佬的独子，他爹身处高位，可惜在即将退休的时候卷进了一场叛逆风波中，凡是涉及到造反的事，下场皆是毫无悬念。不出意外，皇帝陛下龙颜大怒，直接下令株连九族，乔天恒能够活下来，还是靠了他爹生前最后一点手段，除了他和那个老管家，全家上下一千多口人，尽数被屠戮，行刑当日，当真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当然，这些都是据乔天恒自己说的。不过他口中的那个老管家确有其人，老头其貌不扬，放在人群堆里一眼认不出来那种，身上也没啥特别的气质，要说有，那也就是比较精明了，买菜讲价的时候一张门牙都不全、说话漏风的嘴恍若被哪路神仙加持过一般，当真是滔滔不绝，能把卖菜的大娘夸得心花怒放，别人要四个铜钱的菜，经他嘴一过只要两枚铜钱就能拿得下。能从卖菜大娘手里砍下价格来的人，老管家算得上是全村独一份，以至于被后来进村的老秀才惊为天人。
砍价归砍价，乔天恒家还真是不缺钱，不管什么年岁，乔家的饭桌上永远不缺肉，至于为什么砍价，估计是老管家闲得慌，趁机撩拨买菜大娘也不一定…
咳咳……我们言归正传……
听闻乔天恒咬牙切齿的一番话，初九神色并未有何变化，目光仍是平静不起波澜。淡淡道：“所以，你大清早来堵我的门，是想打一架？”
“放屁！谁堵你的门了，本少爷过年心情好出来溜达，你管我！再说了，和你动手，别人该说我以大欺小了，本少爷丢不起这个人！”乔天恒五官扭曲，清秀的面庞略有过一瞬间的微红，恍若被戳穿了心事。
“你确定你打得过我？”初九眉头微皱，一脸质疑。
实话实说，确实打不过。
曾经乔天恒和王虎很不对付，属于见面就骂，骂开了就动手那种。据说原因是当年王虎无意间提到了乔天恒的爸妈，言辞多有愤慨，大意即为叛徒不得好死。从此以后，乔天恒和王虎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两人见面就骂，若是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打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王虎比乔大少爷还要大一岁，性格继承了王虎他娘的刁钻和他爹的狠辣，身材更是没得说，活脱脱一个肉球，所以乔大少爷往往是输多赢少。
也不知道老管家给王虎的爹娘灌了什么迷魂药，性子极度刁钻、没事都能找出点事吵的王虎娘对于此事竟然不闻不问，也是村里一大奇闻。
不管怎样，乔天恒和王虎身上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疼，于是乎两人越打仇越深，偏偏老管家和王虎的爹娘在村头碰见的时候还能笑着打招呼，真真是难以理解。
有那么一次，两人是真的打出火气了，王虎一百二十多斤体重，坐在乔天恒身上揍，边揍边喊“你他妈就是有病，老子都道过多少次歉了，你他妈的咋就没完了……”一边喊着，王虎的眼圈都红了，结果被压在下面的乔天恒反倒是硬气的很，一边被打一边怒吼“滚你娘的…那叫道歉吗…早晚有一天…娘的…呸！…小爷要让你跪在小爷面前道歉！”
王虎激动得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大叫一声，顺手从旁边捡起一块砖头就要往乔大少头上砸，少年人不懂的控制气力，这一砖头要是砸下去，估计老管家以后再也乐不出来了。
幸好当时初九从街上路过，瞥了一眼这个角落，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道初九那么瘦弱的身躯哪儿来的力气，一脚竟然把王虎一百二十斤近球形的身体踹飞了出去，王虎也是蒙了，趴到地上以后啥也没想哇一声就哭了出来，随后爬起来扭头就跑，以后见到乔天恒就躲得远远的，见到初九更是如此，当然，这是后话了，初九用来踹飞王虎的那只脚当场就脱臼了，后来养了一周左右才能行动。
当时乔天恒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管家背走的时候还是一脸痴呆的表情，太尼玛难以置信了，那么圆的一个肉球，竟然，飞了？还是被比他小了四五岁的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踢飞的，这你敢信？反正少爷我是不信！
从那以后，乔大少爷没事就来初九的院子附近转悠，被初九撞见后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心情好了来转转，心情不好更要来转转，合着我这院子门口还有调节心情这种奇效？初九满头黑线，乔天恒也真不说他想干嘛，于是转来转去，初九也就习惯了。像今天这种场景，属实正常，就算乔天恒变成一只乌龟，初九也能靠声音把他认出来。
“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就去砍柴了？”问完这句话，初九甚至都没等大少爷回答转身就走，健步如飞，眨眼间背影就消失在了拐角。
乔天恒还在纠结中，一抬头就看到初九都快没影了，一下就急了。
“哎哎哎，这么着急干嘛？本少爷等你一早上你他娘的竟然问也不问一句转身就走，这还是人干的事么？”
一边嘀咕着，乔天恒快步跟上，刚走到拐角处就愣住了，但见初九正双手抱胸，一脸玩昧的看着他。乔大少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想当年本少也是英明神武，竟然栽到你这个小屁孩手里了……”
“你还不说，我真走了？”眼看初九的脸冷了下来，乔天恒愁眉苦脸，双手上举做投降状：“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你还记不记得王虎的事？”随着话题展开，乔大少爷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了起来。
“什么事？你被揍的那次？你被揍得次数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次”初九几句话就让乔天恒破了功。一张苦瓜脸，要多苦有多苦那种。
“滚蛋！我是说王虎死了那件事。”
“哦？”涉及到这件事，初九也认真了起来，双眼微眯，眼眸中透射出一股锋锐的光芒，”你别告诉我是你干的？“
“放屁！”乔天恒都要哭出来了，这小祖宗都他娘的往哪儿想呢……
“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是说，王虎死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看到了”
听闻此语，初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满脸质疑“他真的是被狼吃了？那你为何没事？怎么就那么巧偏偏你看到了这一幕，还有，为何后来你没和村里人说，反倒现在来找我？”
面对初九审视的眼光，乔天恒彻底崩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