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颓废从翘课那天起,慢慢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晓雪离开以后,冯邈偶尔也会陪陪我,不过她与高天则的自习正热火朝天卓有成效,我不忍心过多打扰。
结果,这段期间和我在一起最多的人,竟然是魏超。魏超不时找我和冯邈“偶遇”的习惯,在高三有晚自习的紧张日子里,仍旧保持的挺好。
冯邈不在的时候,魏超也依然等在车棚,不咸不淡的冲我笑笑,然后我们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并肩骑行一段,聊聊各自的班级、聊聊错了的那道数学题,聊些有的没的。
魏超不属于特别主动的人,之所以这么露痕迹的每日陪伴,我知道一定是冯邈放心不下而跟他说了什么。
我没有拆穿他们,反倒肆无忌惮的消耗着这些善意。实际上,魏超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同伴,比如他明显察觉出了我的情绪,却从不刻意打探,聊天的话题总能切的很自然,给人空间而又不沉闷;比如他每次只和我顺路走一小段,然后互道再见,显示关怀又并不太黏;再比如,即便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魏超也从未表明过什么,这样不太炽热的相处恰到好处。
冯邈总说魏超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分寸会拿捏的这么理性吗?或许,我之于魏超,只是一种惯性,这令我在利用他人的时候找到那么些牵强的理由,心情理所应当起来。
然而这样的陪伴当然不能阻止我颓废的步伐,和心里的那股阵痛。这痛要说全来自张川过于矫情,可能还源于一些朋友的离开、一些时光的逝去和高三生活的压力,准确地讲,这是一种叫做青春的痛。
这痛在成年人眼里微不足道,可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似乎自己摊上了世上最烦恼的烦恼,那时候,我们自己的小宇宙正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这个世界,既不想被同化,又怕太偏离。
与高三轨道越来越偏离的杨女侠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好巧不巧,那天校门口的鑫华水网吧,正赶上教务处主任老刁扫荡。
作为鑫华水儿的常客,张斌自然落了网,老刁拎着他找到了老刘,“刘老师,这你们班张斌,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偷溜去打游戏,可得好好说说。”
“一定一定。”老刘的厚眼镜片闪过一道寒光,意料之中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还有ta。”
一个人从老刁身后闪出,这次,老刘的眼睛差点没跌破,不可思议的看着灰溜溜现身的——
“你们班杨帆。”
老刁和老刘又说了一会,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一是没往心里去,二是我私下琢磨着一个问题:不知道做过什么事情,竟然在老刁那还挺出名,否则教务主任也不会在一群没穿校服的面孔里把坐在角落发呆的我侦查出来。
对于张斌,老刘照例将他臭骂狠批请家长一顿了事,鉴于高三学业紧张,免了写检查的刑罚。
而我,老刘则诧异的盯了好久,似乎有些看不透:“杨帆,跟我到办公室来。”
“老师发现最近你这个状况可不大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老刘的语气一反常态的温和。
“不是。”
“那是学习上有什么困惑?”
“没有。”
“那……在学校,同学间有什么矛盾?”老刘说的既婉转又敏锐。
我沉默着晃了晃脑袋,继而低头专心的看着脚面。
老刘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老刘说,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跟老师父母或是好朋友倾诉,但是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颓靡不振,否则影响了高考成绩考不到理想学校,将来要后悔的。
老刘又说,现在我们纠结烦恼的,等以后回过头看,根本就不叫事儿,一定要调整好自己,不能被丁点鸡毛蒜皮阻碍到人生的重要节点。
老刘还说,寒窗苦读十二年,我们不容易,我们的父母更不容易,你难道忍心辜负含辛茹苦教养你的父母,更重要的是,辜负自己这些年的时光?
老刘说的道理我全懂,她的良苦用心也都知道,可是不知为什么,不说无动于衷,至少依旧麻木。
刚出老刘办公室,张斌在外面叫住了我:“你怎么也在网吧,我都没看见你。”
“可以啊杨帆,我打魔兽争霸呢,你玩的哪个游戏?”
张斌说的什么游戏我不知道,无非是那些屏幕上蹦蹦跳跳小人儿中的一款,“我不打游戏。”
这个回答让张斌很是意外,他看着我,渐渐看明白了什么:“你最近……是不是因为川子的事儿?”
“他跟我有一毛关系!”我的声音忽然有点大。
“咳,其实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
那天,放学后,张斌给我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延续了几十年,长到跨越两代人,长到我不知道从哪儿讲起。
张川的打架,确实是跟红毛他们,也确实是为了那个叫徐思涵的女孩,可是远不止青梅竹马那么单纯,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徐思涵之所以能跟张川青梅竹马,源自徐思涵的父亲和张川他爸的发小儿情谊,两人都是老一辈的北京胡同孩子,从五十年代末的开裆裤一路到了八十年代初的喇叭裤,那时候的关系,属于铁磁。
后来,张川他爸在迪斯科厅遇上了张川他妈。
我想起那抹惊艳的绿色波浪点——“川子他妈你见过吧,年轻时候比现在还漂亮。”
我点点头。
“川子他爸会照顾人,舞也跳得好,一来二去,不知怎么跟他妈就对上眼儿了。”
那会儿追求张川妈妈的人,保守估计得一个加强连,且什么成分都有,大美女被张川他爸拿下,招来了不少嫉恨。
当街拦路吹口哨的,天天到胡同口堵门的,完全无视张川他爸依旧在舞厅送花请客献殷勤的,不胜其烦。
张川他爸是个老实人,郁闷之余也折腾不出什么,倒是徐思涵的爸爸,对招惹弟媳的这些人时常看不过眼,仗着自己有些混不吝屡屡出手相助。
本来一些鸡飞狗跳也不值一提,张川他爸觉得,忍忍便过去了。直到有一次,张川他妈和他爸大吵了一架,具体什么事儿不清楚,反正两个人正闹分手,张川他妈自己跑去迪斯科厅里面借酒消愁。
见美女落了单,舞厅里的几个混混儿凑了上来,三言两语恭维间不怀好意的把张川他妈灌醉了。
听说等张川他爸赶来的时候,混混们正上下其手的把张川他妈往偏处架。他爸一个老实人,抄起手边啤酒瓶子就冲了上去。
可惜,打架一论武力,二拼的是气势,这两样,张川他爸都不具备。所以三两下就被混混们打趴在地上,围观的人谁敢上去帮忙,关键时刻,还是徐思涵她爸赶来了,他爸是从妇幼卫生院过来的,刚陪自己老婆做完产检——是的,徐思涵比张川大。
见哥们满头满脸的血趴着,徐思涵他爸二话不说,直接加入了战局。混战间两边都打急了,对方抄起椅子下死手,被杀红了眼的徐思涵他爸狠狠踹开,而这一脚不偏不倚,把一个混混踹到了碎玻璃瓶上,扎进了脑袋。
事件的最后警察出面了,张川他爸只拘了几天,而为搭救哥们的徐思涵他爸则被转移看押,戴上了脚铐——被扎的混混颅内出血,陷入了重度昏迷。
张川他爸极尽一切为哥们奔走,请律师上诉,最终的判决:过失伤人,7年有期徒刑加上民事赔偿。
徐思涵家没什么钱,张川他爸出了赔偿的大头,七年间,帮着照顾徐思涵家里家外,夏天修风扇、冬天搬蜂窝煤,出钱又出力。
老辫儿胡同的人都说,小徐是局气不错,小张多少年如一日的照顾他家里,也着实仁义。
可惜生活不是武侠小说里的仁侠世界,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就能把一个人压倒。
首先被压倒的是徐思涵的妈妈,她爸刚进去,她妈就生了她,是早产,遭了不少罪。
当然跟后面的日子比都算不了什么。即使再有人帮衬,这娘俩的日子也很是难捱,徐思涵她妈终于捱不住了,一年后,在徐思涵刚断奶的一天,留下一封信,再也没回来。
接着是张川他妈,相较徐思涵他们家的生活困境,张川他妈承担的则是心理上的巨大压力,恐惧愧疚加上周遭的流言蜚语,说不上哪个更难受。
估计那会,没少听见诸如,“自己不检点去舞厅惹了事儿,害的别人蹲大牢。”“说是流氓骚扰她,指不定她怎么招人家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张川妈妈心里的郁闷逐渐变成抑郁,对徐思涵他们家由愧疚变成疏远,由想要弥补变成刻意逃避。可张川他爸的照顾让她每天都要面对这事儿,所以他妈渐渐,干脆连他爸一块儿“避”了。
某天,张川他妈瞒着所有人离家出走,几个月后,他妈又毫无预兆的回来了。不知道张川他爸跟他妈说了什么,俩人随即领了结婚证,六个月后,张川出生。
张川爸的仁义、徐思涵妈妈的离去和张川妈的出走,是对是错?没人有资格置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也不过都二十出头,或许这件事对所有人来说,都太过沉重。
张川他爸应该很是感谢张川的到来,让自己出走的妻子回心转意,张川他妈却不这么认为。
“川子他家挺奇怪的,怎么说,阿姨看着一直冷冷的,对他……更是冷漠,真不像亲妈。”
我想起张川妈妈给他开家长会的样子,冷确实冷,不过毕竟也来开会,对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还不至于吧?
张斌摆了摆手:“那是他爸不在家,他妈没办法了才管上一管,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一次她妈来,与其说照顾他,不如说是在尽自己的义务。平时他妈对他们家基本不闻不问,就连川子也只那么回事儿,也亏得他爸脾气好。”
张斌又八卦的说了一些事儿:听说,我也只是听大人们说啊,他妈当初压根儿就没想要他,也没想跟他爸结婚,出了那事儿以后,感情早淡了。
可是偏不巧那时候怀孕了,估计自己一个女人在外面大肚子也不容易,纠结了半天还是回来了,要是没有川子,他妈那会儿肯定跟徐思涵她妈一样,远走高飞了。
“好在川子家都他爸打理着条件不错,也没缺着吃穿,这小子又从小大大咧咧的性格。”
“可能川子他妈,只觉得他的到来不合时宜吧。唉……”
原来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妈妈都一样。
“哎,你以前干嘛不吃小饭桌啊?”
“小饭桌没劲啊。”
“什么奇葩理由,是不是等着晚上回家老妈给做大餐?”
“我妈……从来没做过饭。”
“哦,你们家是你爸做饭啊?”
“嗯……我爸要是不在家,我就得天天下馆子。”
“天天下馆子,太幸福了吧!那我看你现在食堂吃的也挺欢实啊。”
“那是因为,现在有劲了呗……”
从前的一些闲聊忽然变得有些心酸,那时候他眼睛里的光,我以为全是暖暖笑意,原来这笑意下,还有不为人知的苦涩委屈,我并没有完全读懂。
张斌说了很久,都是上一代的纠葛旧事,也许在父亲的影响下,张川从小就觉得,自己总是欠徐思涵什么。
在和徐思涵玩过家家的时候,他总会让出最喜爱的玩具,小学里徐思涵被人欺负的时候,那时候个子还不及徐思涵的他也会挺身而出。
总之,就是感觉,我们家,一直欠了你们家的。
“川子没喜欢过徐思涵,两家这关系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明白吗?”张斌很认真的说了一句。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这种亏欠相对于喜欢太沉重了,破坏了年少的那种懵懂美好。
只是这种亏欠,即时在初高中渐渐分道扬镳以后,他依然记得。
徐思涵的父亲在监狱关了六年多,左手当年打架落下了残疾,第七年,提前俩月释放了。张川他爸亲自陪着去把刚上小学的徐思涵从她老姨家接了回来,本来算是一件苦尽甘来的事儿。
可是,徐思涵他爸整个变了,七年的牢狱之灾,深刻的改变了一个人。
张川他爸前前后后给从前的好哥们找了十几份工作,没一个能干超过一个月,后来徐思涵他爸干脆放弃了自力更生,靠街道的一点低保和张川家不时的接济勉强过日子。
那段日子,徐思涵总往张川家跑,他爸一喝酒就打她,打到皮开肉绽那种。
张川他爸找昔日哥们谈过,街道居委会调解过,有几次还惊动了警察,然而没什么用,自己的孩子、自己家的日子、自己的人生,徐思涵爸爸是统统不想要了。
后来张川家从胡同搬走了,虽然张爸依然接济着徐思涵家,但是毕竟扶得了人扶不了心,徐思涵她爸,算是彻底废了。
“是我坑了你徐叔叔这辈子。”张川他爸苦闷起来也会发发牢骚,张川暗暗记下,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心里总憋着股劲儿,想要还上徐思涵他们家这个“恩情”。
这样的家庭,让徐思涵早早叛逆起来,初中以后就开始翘课,高中更是变本加厉,跟红毛那伙人厮混在了一起。
在不良少女边缘的徐思涵为了逃离原生家庭,义无反顾的朝着生活的黑暗深渊下坠,俨然跟张川走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如果不是那次在台球厅又遇见,他们本来已经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在彻底沉沦之前,徐思涵突然犹豫了,大概是红毛那伙人坑蒙拐骗无所不为,让她感到有些超纲格外害怕,然而陷进去容易,脱身可就难了。
深渊将徐思涵紧紧拽住,可以想见,红毛那伙人威逼利诱她做些不愿意做的坏事,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其极,想将这个迷茫流离的少女牢牢控制在手中。
徐思涵拼命挣脱无望的情况下,见着了张川,就像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其中有些细节,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比如徐思涵把张川约到经贸技校,究竟说了些什么,而张川又是怎么答应的,还有徐思涵靠在他身上的意思。
我只知道,徐思涵当时,是在求救,求张川救她摆脱红毛那伙人的控制。也许是从小对父亲的失望恐惧,让徐思涵不信任成年人,转而找了同龄人求助。而张川,大概觉得他“报恩”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家伙处理的方式与其说仗义,不如说幼稚。他直接把红毛约了出来,说要聊聊。
红毛这种无事生非者,自然巴不得,叫上了那一帮子社会人,仗着人多把张川和徐思涵堵住了。一切似乎又要重演上一代的一幕,张川这个愣头青,为了帮徐思涵跟他们死磕起来,自己也被打的够呛。
还好他够幸运,在事情没更恶化前,有路过的行人报了警,张川一条腿骨折,暂时性的。
听说张川他爸赶到警局的时候,看到自己受伤的儿子和一旁惊魂未定的徐思涵,什么也没说,突然抱着他大哭了起来。
“川子跟谁也没提过,就是怕把不相干的人卷进去,这傻缺。”张斌一脸忿忿的。
徐思涵最终还是被解救出来了,当然不是张川的功劳,而是他爸和警方。红毛一伙人团伙偷盗、飞车抢劫、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等等犯罪行径,早就被警察盯上,正好收网。
红毛未满18,收押进了少管所,而徐思涵因为没有实质参与犯罪活动,被免于刑事诉讼。在深渊的边缘及时悬崖勒马的徐思涵,多年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感念张川一家子。张川这个傻子还是用他自己的倔强和固执,以这种幼稚的方式,自顾自的“报了恩”。
我静静听完了这整个故事,心里面翻江倒海的不知道什么滋味,是释然、疑惑还是觉得太过复杂难以消化,总之,在那天以后,我没再去过网吧,高三的学习生活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听张斌说,张川快好了,大概过了元旦就能返校上课。班里几个男生去看过他,我却连问都没问,毕竟我们好像太久没说过话也很久没见过面了,只是看着日历上越来越近的2004年元旦,期盼的同时愈加忐忑起来。
不过最近期盼又忐忑的人不只我自己,还有很多高三生,因为这个元旦,取而代之茶话会的,是学校要为我们举办一次成人礼交谊舞会,就在首师附的小礼堂。
交谊舞算是一种古老的活动,早在一个多月前,学校就请了舞蹈老师专门教大家舞步,可这种学习之余难得的放松我们并不领情。
原因很简单,一是我们普遍觉得这种老派的舞蹈挺傻的,二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跳,显得更傻。
我想,还有没人说出口的一点小期盼是,如果跟喜欢的人手拉手共同傻傻跳一段,那样也很美好。所以当老师说女同学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裙子时,我看见冯邈还有好多女生眼里放出了期待的光。
冯邈选了条微微露肩的藕荷色连衣裙,配了双白色粗跟皮鞋,婀娜多姿。年级组长在边上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高天则那边是一身白色西服黑色小领带加黑皮鞋,干净帅气。
假如你盼着干净帅气走向婀娜多姿,可就大错特错了,这种美好画面在首师附必然是不允许的,谁跟谁跳都是每个班的班主任提前定好的。不过冯邈和高天则在拉着各自舞伴起舞的时候,眼睛都斜睨着对方,笑意盈盈的。
当然也有些不那么美好的,比如杜畔和梁莹莹,莹莹今天画了淡妆也很是惊艳,可惜舞伴不怎么给力,我依稀瞅见俩人跳着跳着,杜畔身上飞出一个什么物件,像是他衬衫上一直紧绷着的那颗扣子。杜畔一度想蹲下身找,莹莹狠狠拍了他一下,然后咯咯乐了起来。
空气中升腾起许许多多粉红色的泡泡,我跟老刘请了假,独自在台下看着,觉得,真好。
请假的原因是说肚子疼,其实是因为没找到满意的裙子,仅此而已。张川,大概有两周才能回到学校吧……
过了元旦,大家都已经满18周岁,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这是我们期盼已久的。
成年,没了考试作业的负担,似乎很快可以摆脱老师家长的管教束缚,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成年,又好像要独自背负很多的重担和责任,遵守社会各种条条框框,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负责。
所以,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当一个新手成年人。
我没想好,看管小礼堂的大爷却早已不耐烦了:“喂,那个女生,赶紧走,要关灯了。”
不知什么时候,交谊舞已经结束,而大家也早就散场。
“啪!”大顶灯黑了,该走了,我站了起来。
“啪”大顶灯又亮了,这个大爷,嘛呢。
入口处站着一个人,不是大爷。
我原地站定没动,静静看着那人,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分不出忐忑还是激动。
那人一步步向我挪移,他走的很慢,拄着拐杖的样子更是带点笨拙,可是却又不留神看脚下,目光一直看着我,我也盯着他。我们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笑了起来。
“嗨,杨帆。”
“你干嘛来了?”
“这么多女生想跳舞,我得闪亮登场啊。”
“放……屁。”这么久没怼,我的气势有点弱。
张川自然而然接过了招:“要不,今儿的机会,哥勉强跟你跳?”
我望着眼前盈盈笑着的男孩,然后看了看他还打着石膏的腿,特别认真的骂了句——
“你丫以为演偶像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