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孟州边界遭遇水患,百姓被迫移居,但孟州知府偏下令关城门,不许难民入内,皇帝气急败坏,想设法治罪,这皇后一族却极力反对,一则是无实据,二则没有官员公开弹劾,请求审理此案的,就连苏丞相,也顾忌苏府安危,不敢冒着头,皇帝却想他出面,只好称病不上朝了。
再三思虑下,苏丞相派人前去平王府禀报,于是婉玥今日一早便回门看望,平王因有事,被召见到宫中,所以并未陪她。
卧房内,苏丞相见到女儿,也算是欣慰,打算起身行礼。
婉玥赶紧走上前,连忙说道:“爹爹病重,怎可向女儿行礼,快起来。”
“你我君臣有别,为父向王妃娘娘行礼,也是应该的。”
“爹爹,玥儿是你含辛茹苦抚养大的,就算是这身份有别,但百善孝为先,女儿怎敢以皇亲自居。”
“我的女儿长大了。”
“爹爹,这次病得蹊跷,可是有什么为难事?不妨告诉女儿,也好看看如何解决。”
“唉……,你也知道,为父自把你嫁给平王,贤王便是多次刁难,这朝堂上本就皇后一族独居,如今我遭其打压,陛下偏偏是拿我等抗衡他们,你说为父怎敢出风头,去接这不讨好的事务。可惜,平王未曾入朝,陛下对他给予厚望,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爹爹说得是。”她也是聪明人,父亲装病不上朝,还派人告知自己回府,估计是想要平王入朝,但允希的病刚好,身为人妻,也不忍心他做违心的事。
“爹爹,你也知平王的身子骨弱,时常犯病,最近好在高人相助,才缓了缓,精气神十足。若是……入朝,女儿怕他受不住。”
“玥儿,为父的状况,你也是清楚的,以前多亏贤王照拂,如今惹恼了他,皇后娘娘偏爱五皇子,所以我在朝中寸步难行,有平王相助,也不至于孤掌难鸣。”
“我……”
突然,管家在外面敲门,低声说道:“老爷,平王殿下来了。”
“快请。”
“是老爷。”
平王入屋,与婉玥对视一笑,然后走上前慰问苏丞相。
苏丞相起身行礼,平王叹了气,他还是有些恼的,因为这苏氏在给自己下套,可毕竟是婉玥的父亲,对她也是极好,作为她的夫君,怎么也要给岳父面子,于是笑着扶起他。
“岳父大人快起,都是自己人,莫要太生分。”
“谢王爷。”
“婉玥,我让阿木送来上等的补品,你去给岳父熬制,给他补补身子。”
“是王爷。”她乖巧地离开。
苏丞相知道王爷是刻意支走女儿,于是也不做作,直言道:“王爷,可有什么心事?”
“心事倒算不上,今日父皇召我入宫,说起岳父大人已有五日未上朝,就连……那件事也未接下。”
“王爷明察,臣是不慎感染风寒,故此未上朝,至于那件事,臣……不敢接。”
“因为贤王?”
“是……,自玥儿嫁于平王府,贤王便处处针对臣,我等势力微薄,怎敢与皇后一族抗衡。而且……孟州知府早就是贤王一派,臣若拿他开刀,怕是凶多吉少。”
“岳父大人有所顾忌也是对的,父皇也是心忧孟州,才出此下策。这件事……,非岳父大人不可,若是担心贤王等人,倒是不怕,我已向父皇请旨入朝。”
“谢……王爷。”
“岳父大人,我虽是入朝,但对那个位置,并无任何想法。你是玥儿的父亲,在朝堂上,我自然要照拂你,但若做出什么有违君心的,到时候别怪我不念旧情。”
“王爷,臣绝无二心。”
“岳父大人,吃了补药,这病也该好了。”
“是,臣明日便入宫觐见,孟州之事,定当竭力为君分忧。”
“多谢岳父大人。”
“王爷,今日可留下用膳?”
“嗯。”
一会儿,婉玥端着汤药进来,平王借此机会离开,在后院散心。
允希虽是不想入朝,可父皇今日的话,确实让他清醒许多,母后独断专行,把控后宫多年,朝堂上的权贵,又大多是皇后母族的同僚,都是贤王的追随者,若不是他这个嫡长子在,恐怕他们更加猖獗,枉然不顾皇家,唯利是图,伤害黎民百姓。
他既是皇子,也是人臣,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天下之人,于心不安,所以倒不如坦然应对,为父亲分忧,制衡母后,拔出朝中毒瘤,为民除害,至于储君之位,定要选一个合适的人,这样他走后,也无愧于父亲。
微风吹拂,远处传来悦耳的笛声,他不知不觉寻音而去,只见一粉衣女子,站立在湖边吹笛,她听有人前来,便停下了。
苏婉琴看见是平王,含羞带笑道:“臣女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免礼。”他想到前世,与这女子也算是夫妻之缘,她在王府勤勤恳恳,后面为了自己,还以身涉险,不免有些感激。
“王爷,今日可是来看望父亲?”她妩媚地走上前,面若桃花,明眸皓齿,声音温柔,举止优雅,真真是个妙人。
“是。”
“父亲,病了五日,臣女与姨日日伺候,今听闻姐姐入府,想到……姐姐不喜臣女,于是不敢前去侍奉。”
“……”他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尴尬地别过头,看那一湖的景色。
“听闻王爷善琴,臣女有一古琴,是上好桐木所做,若王爷不弃,臣女想赠与知音人。”
允希喜欢琴,这倒是没错,可若想女子讨要,总觉得有些不礼貌,于是开口拒绝了她。
婉琴也不恼,低垂眼眸,笑而不语,她的贴身丫鬟翠儿取外套回来,见王爷在此,于是行礼问安。
“翠儿,你把我屋内那把古琴带来,王爷想一睹为快。”
“是……小姐。”
“……”他也不好再拒绝,只是礼貌地回应她。
一会儿,翠儿带着丫鬟把琴带来,安置在亭内,允希瞧这琴,确实是世间少有的上等伏羲琴,忍不住上前抚摸。
“看来王爷真心喜欢,臣女不善琴,自是冷落了它,倒想找个知音人,也好让它有所值。”
“是好琴,本王也不占二小姐便宜,你只管开口要什么,也好让我心安拿它回去。”
“臣女没有什么想要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女听闻王爷琴技精湛,是孟州数一数二的琴师忘却,若……能与王爷合奏,倒是了却心愿。”
“好。”他坐下,微微抬手,抛却心中杂念,便开始弹奏。
琴音袅袅,动听至极,苏婉琴也看准时机,以笛入奏,二人配合地十分默契,倒不为是知音人。
然,苏婉玥看在眼里,怒火中烧,但也不能失了风度,待二人合奏完毕,才向亭中走去。
他起身,想要夸赞苏婉琴,但想到她前世的执着,怕今生又惹了她,于是礼貌地微笑。
“王爷的琴技,臣女自愧不如。”
“苏二小姐谬赞了。”
她刻意靠近男子,那淡淡的牡丹香,让人心旷神怡,笑得妩媚动人。
“王爷,那这琴,你可安心收下了?”
“是,多谢苏二小姐割爱。”
“也多谢王爷,了却臣女心愿。忘却,这名字很好听,不知王爷想忘却的是人,还是物。”
“……”
“王爷,原来你在这里,让玥儿好生难找。”
“玥……儿,岳父大人……可喝了汤药?”
“嗯,父亲已经睡下,所以我来寻王爷。”她上前,挽着夫君的手臂,压抑内心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道:“妹妹,不去府内帮衬,在这里厮混什么?”
“……姐姐说得对,妹妹这就去。”她行礼离开时,抬头望了一眼允希,婉玥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死死挽着夫君,等她离开了,才生气地吩咐莲心道:“心儿,你去告知管家,我与王爷先行回府,今日不留膳。”
“是……王妃。”
他转身打算抱走琴,婉玥瞪了他一眼,允希委屈地收回手,笑着与她离开,阿木接到任务,去了周边县府办事,还未回来,所以他只带着马夫过来的。
车内,平王见她面色不好,于是关心问道:“玥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
她脑海里,全是刚才二人合奏的场景,越想越是生气,还有那苏婉琴狐媚的样子,王爷还看得满意。
“你可是喜欢她?”
“怎会……”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苏婉玥吻了过去,平王睁大眼睛,木讷的看着妻子。
她加重力道,咬破了他的唇,贪婪地吻着,许久才放开对方,面红耳赤地低垂着头。
“希……哥哥……,我不喜欢你们那边亲近。”
“……”他还没回过神,只是怀里的人儿,娇羞的模样,让他有了几分躁动。
“希哥哥?”她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眸,看着咬破的唇,倒是心疼了,拿出袖中的手绢,愧疚地说道:“是我莽撞了。”
他笑意满满,温柔地附身轻吻她的唇。
“玥儿……这般霸道,为夫下次不敢了。”
“……那……我们……”
“不可。”他知道这丫头要说什么,自己虽爱她,但还是不忍心与她有夫妻之实。
“哼……死木头。”她气呼呼地离开,羞红着脸坐在他的旁边。
回到王府,二人尴尬地回桃花院,用完晚膳,允希去了书房,嘱咐婉玥先行休息。
她没好气地应下,父亲今日说王爷入宫,答应了入朝参政,她还是有些担心,便去与梦兮商议对策。
梅院,梦兮仔细听着,不由得皱眉,最近贤王风头正盛,若冒然参政,怕是会惹上麻烦。
“近日,我听舅舅说起,贤王屡次立功,颇得老臣赏识,那赵尚书的女儿青睐于他,二人赐婚,是迟早的事。王爷冒然入宫,还这么大动静,怕是会……惹了麻烦。”
“我也这样想过,可……王爷今日与父亲说,已经请旨,只愿父亲出面,将孟州之事妥当处理。”
“王爷宅心仁厚,定是不忍百姓疾苦,才被迫出府。我……不妨去派人查探一番,看这贤王在打什么主意,也好为王爷提前筹谋。”
“那就有劳姐姐。”
“客气了。”她为王妃斟茶,二人聊了几句,便各自准备去。
婉玥与梦兮联手,如今烟雨阁有苏氏撑腰,也不必担心有什么不测,阁主自然也轻松许多,索性拒绝与贤王勾搭,提前退了职,让侄女一人担当,自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倒也乐得自在。
贤王失去这情报组织,心里自是不痛快,好在母后支持,为他新笼络了一批官员,出钱开设一间舞坊,以此打探情报,如今也算稳住了势力,得到更多的支持。
皇帝提出让平王入朝后,大臣们也就不淡定了,争执不休起来,其中是贤王一派最为突出,余太师也忍不住插手。
“陛下,平王……声名狼藉,又无实才,入朝参政,恐怕会寒了学院才子的心。”余太师出言阻止道。
“呵……,平王的事,他已经反省过,如今成亲数月,身子也恢复了,入朝也是应该的。”
“陛下所言有理,平王殿下当初少不更事,才犯了错,回都以来,多是熏陶情操,府内安养,性子也比之前温厚许多,理应入朝,为皇上分忧。”张大人说道。
苏丞相满意地看向他,默不作声。
许侍郎正要出言反对,皇帝便先发制人,漫不经心地说:“许爱卿,平王作为嫡长子,入朝是必须的,之前他太过浮躁,朕罚他静养,现在脾气磨得甚好,也该回来了。”
许大人也不好说什么,这贤王和平王都是嫡子,作为皇后一族的人,他自是不能太打压平王,只好低着头,不言语。
“看来这件事,许爱卿是没有意见了。”
“臣认为……平王已婚配,应该学着理政,为陛下分忧。”
“如此甚好。”
“……”贤王站在一旁不敢说什么,心底却是怨恨,以后这赵国朝堂,多了一位嫡长子,于这些下面的皇子而言,无不觉得心慌的。
“退朝吧,朕也累了。”
“是陛下。”
太监宣退朝,众臣行跪拜礼,恭送皇帝。等皇帝走后,他们才起身,三五成群地离开。
“恭喜苏丞相。”
“同喜,日后平王入朝,还需张大人多多指导。”
“苏大人放心,我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自然信你。”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