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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日不再

“咱们有大半年没回学校来吃这家翘脚牛肉了吧?”昆鹏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嘎吱作响的木条凳上,仰着头大喊,“老板,来个大锅的!”

“是啊,毕业也有一年多时间了,却还是忘不了这个味道啊。”坐在旁边的秋晓宇一脸感慨。

昆鹏点上一支烟,冲坐在自己对面的卢潇喷了一口烟雾过去,“打起点精神来啊,我的潇洒哥。”

“是啊,潇洒,昆少今天可是抛下那些等他拯救的美少女,专门来陪我们两钢铁直男,多不容易啊!”秋晓宇努力想把气氛鼓捣得轻松一点。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重色轻友一样,我对兄弟们的一片赤诚可是日月可鉴啊!”昆鹏叼着烟,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并不停朝四周打望着,“不过说起美少女,瞧瞧咱们这些小学妹,质量可是越来越高了啊!”

“收起你那副怪叔叔的嘴脸啊!”秋晓宇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我和潇洒可是正人君子!”

“昆鹏,”卢潇这时抬起头,原本帅气俊朗的面容却满是消沉,语气低落的说,“你那六十多万,我现在暂时还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卢潇不会赖账,我一定会想办法……”

“这是说什么呐?”昆鹏弹了弹烟灰,打断了卢潇的话,“你懂什么叫投资吗?投资不是借贷,我看好你、投资你,亏了我认,我有找你要钱吗?再说,哪里有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这次完全是运气不好而已,迟早会翻身的,我相信你。”

“可是我有点不明白,那项目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说烂尾了?”秋晓宇一脸的疑惑不解。

“总包这家酒店装修项目的老赖,突然卷款跑路了,潇洒是从他手上接的活儿,之前垫付的保证金、材料费、施工费那些,现在是血本无归啊……”昆鹏狠狠吸了一口烟,朝着空中喷出去。

“之前为了接下这活儿,我是成天围在老赖的屁股后面,点头哈腰,陪酒陪笑,跟只哈巴狗一样。本来还以为自己走运了,盘算着做下这单,差不多都能够凑个小户型的首付了,可没想到……”卢潇双手蒙脸,把头埋了下去。

秋晓宇伸手拍了拍卢潇的肩膀,“毕业以来,你真挺不容易,一边要在装修公司上班,一边还要自己接私活儿干,晚上还要在搏击俱乐部去兼职教练,说实话,我是真挺佩服你的,你也千万别灰心丧气,谁还不栽几个跟斗,咱们还年轻,总有翻身机会的。”

“就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里有什么一帆风顺。”昆鹏接话说道,“但只要不放弃,理想就有实现的可能,管他前面是九九八十一难,勇往直前,青春不就是这个样子嘛!”昆鹏说完,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胳膊搓起来,“唉呀,我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好肉麻啊,咦——”

秋晓宇调侃道,“确实够肉麻,但绝对是正能量;不过这种话从你这富二代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呐。”

“晓宇,昆鹏,你们说的话我懂,”卢潇长叹了口气,“我家的情况你们清楚,我从那个小乡镇能考上咱们大学,真的是不容易,我就想着,靠自己的努力,能改变命运,在大城市立足,出人头地,我不想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说话间,店员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翘脚牛肉。

“来吧,咱们边喝边聊,”昆鹏望着另外两人,“白的还是啤的?”

“白的可不敢,”秋晓宇露出为难的表情,“一人来瓶啤酒就行了。”

昆鹏白了秋晓宇一眼,对店员说道,“先抱一件啤酒过来!”

店员一溜小跑把酒抱了过来,昆鹏一边开酒一边说道,“咱们三兄弟可有好久没好好喝一杯啦,潇洒整天忙忙碌碌、疲于奔命,晓宇又经常加班,我一个人还真挺寂寞的。”

“不会吧,昆少你身边整天莺歌燕舞的,会寂寞?”秋晓宇笑着说道。

“那些不过是虚伪的逢场作戏而已,其实都心知肚明,如果我突然变成一个穷光蛋,你看还有没有人围着我转,估计就你俩不会嫌弃我。”

“真是难得啊,昆少还是有很清醒的认识嘛,我很欣慰。”秋晓宇夸张的点点头。

“废话少说,来吧,回到母校,这第一杯酒,怎么也得敬一敬往昔峥嵘岁月吧!”昆鹏给大家倒好酒,端起酒杯提议。

卢潇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但看得出来,情绪依旧很低落。

“潇洒,打起精神来,这可不像你了啊!”秋晓宇说。

“就是,这不是世界末日。”昆鹏丢掉手里的烟头,“毕业那会儿我就叫你来我爸公司上班,以你的能力和努力,将来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是肯定的事,你就是缺一个施展拳脚的好平台!你要不嫌弃,把你那装修公司的工作辞了,来我爸公司,我来安排,工资肯定比原来高。”

“谢谢你,昆鹏,好意我心领了,已经受了你那么多的帮助,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放心,我撑得住的。”卢潇使劲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说这话就见外了,兄弟之间相互帮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大学的时候,你俩不也帮了我好多嘛。”

“你还好意思提,”秋晓宇说,“幸亏潇洒是自由搏击社团的主力,不然以你那水性杨花的性格,咱们不知要陪你挨多少揍。”

“我也是混搏击社的!”昆鹏斜眼看着秋晓宇,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只有你这菜鸟,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我是智慧型选手,你可别忘了,每次考试要不是靠我帮你补习,你还不挂得噼里啪啦的,毕业论文还是我帮你改的呐!”

“哈哈,所以说你俩是我的福星啊,文有秋晓宇,武有潇洒哥,让我怎么能不嚣张啊!”

听他们说起以前的事情,卢潇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些,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

两轮酒下去,见卢潇情绪有所好转,昆鹏便笑嘻嘻的对他说,“不过说真的,你看我堂姐,一直对你垂涎三尺,你却不接招。要我说,你干脆从了她,咱们亲上加亲,你也不用活得那么累。”

“就你那个随时用鼻孔看人的堂姐?”秋晓宇调侃起来,“我记得是叫昆大丽吧,昆明、大理、丽江,她是云南旅游大使吗?”

但卢潇显然没有说笑的心情,淡淡的回应道,“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还没沦落到要去做小白脸吃软饭的地步。”

“唉,所以说你就是自尊心太重了。”昆鹏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世界很现实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何必呐?”

“行了行了,就此打住啊!”秋晓宇生怕两人发生争执,忙插话进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不是所有人都是物质至上的,咱们求同存异!”

“昆鹏,我知道你是好意。”卢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些,“但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你是已经站在绝大部分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线了,你可以安安稳稳,随心所欲的度过自己的人生;晓宇呢,成绩优秀,毕业就进了那种一流的设计院,业余时间可以心无旁骛的投入到自己的兴趣爱好里去,读读历史,玩玩游戏。而我呢?”

卢潇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我成绩普通,也没有什么背景,想在这个城市立足,就只能更加拼命才行,我一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相信天道酬勤,总有一天……”

“你啊,就是把自己绷太紧了……”昆鹏摇摇头,轻叹一声,“声明一下啊,我不是叫你吃软饭,只是给你建议了一种不同的方式而已。”

“我觉得,你这么拼命想赚钱,想买房,是不是……”秋晓宇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还没有放下丁芸啊?”

“靠,我就知道!”昆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确实,丁芸当年在学校,堪称艳压群芳,可这个女人啊,脑门上就刻着两字——现实!你忘了毕业时,她是怎么一脚就把你踹开了吗?”

卢潇埋着头,默不作声。

这样的反应,让昆鹏顿时有些上火,“瞧你这副德行,你一天累死累活像条狗似的,可别人丁芸却活得惬意得很呐!”

“怎么,你知道丁芸的情况?”秋晓宇有些讶异的问道。

“你可别乱想啊,我是前些日子在一饭局上碰见了。”

“什么饭局啊,居然碰见她?”秋晓宇追问着。

“我爸一老战友,做贸易的,请一帮老兄弟吃饭,顺便发他儿子结婚的请帖,我爸说我该多和那些叔伯接触接触,所以带我一起去了。”

“难不成,结婚对象是丁芸?!”秋晓宇瞪大了眼睛。

“别人现在可是钓上金龟婿了,我几次故意提到潇洒,她都轻描淡写的巧妙避开了,表现得特别自然,就像只是在说一个很普通同学而已;你们也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丁芸现在一个包都能顶你一年工资!不是兄弟打击你啊,你真以为,你买套几十平的小房子,她就会回到你身边?清醒点儿吧,人家想要的,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你根本就给不了。”

“从头到尾,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啊……”秋晓宇看着卢潇,叹息着说道,“这样也好,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这页该翻过去了。”昆鹏也看着卢潇,“日子还得过下去,往后路还长着呐,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的,爱情、面包都会有的!”

“我还真是没有活明白啊……”卢潇长叹了一声,双手捂着脸使劲搓了几下,“现在真是一无所有了,真希望能改头换面,重新活一次啊。”

“怎么能说一无所有呐,不还有我们俩嘛。”秋晓宇伸手拍了拍卢潇的肩膀。

“对,还有你们俩。”卢潇提起酒瓶,给大家的杯子斟满,然后端着酒杯站起来,“昆鹏,晓宇,有你们两个好兄弟,这辈子值了,来,我敬你们!”

“别搞煽情那套,”昆鹏和秋晓宇也站起来,三人的杯沿碰到一起,“干杯就是了!”

放下杯子坐下,卢潇一边抓起酒瓶斟酒,一边说道,“昆鹏,回头我就辞职。”

“辞职?!”

“你不是说让我去你爸公司吗?怎么,想不认账了?”

昆鹏怔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笑逐颜开的说道,“没……没问题啊,包我身上!”

秋晓宇也带着几分激动,“太好了,咱们的潇洒哥复活了!”

店里人来人往,烟雾缭绕。

渐渐的,就只剩他们这一桌了。

昆鹏掏出手机,“咱们也换场吧,我让代驾在车边等着。”

“还要换场啊?”秋晓宇露出为难的表情。

“今天可算是潇洒重获新生啊,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番。”昆鹏一边把弄着手机,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夜生活才刚开始呐,反正明天周末,你又不上班。”

从店里出来,三兄弟勾肩搭背,穿过两条街道,到了昆鹏停车的地方,一名代驾早已等候在那里。

“昆少!”看到昆鹏三人过来,代驾热情的打起招呼,点头哈腰,笑容把五官都快挤到一起了。

“哟,看来是昆少御用的代驾啊,都认识了。”秋晓宇在一旁调侃。

“这师傅人不错,所以就常找他。”昆鹏一边说,一边把车钥匙丢给代驾,“今晚你别接其他活了,完了还要送我两兄弟回家。”

代驾一边乐呵呵的应承,一边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昆鹏的敞篷跑车。

昆鹏坐在副座,另外两人挤在后排,一路上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舒爽的夜风从耳边划过,抚弄着发梢,那些烦恼的事情,仿佛也随着车子的加速,而渐渐被抛到了脑后。

行到一座跨河大桥上,代驾突然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句,“不好!制动失灵了!”

“不可能,前几天才做过保养!”昆鹏根本不相信。

代驾使劲踩了几脚刹车,确实毫无反应。

所有人的心都一下提到嗓子眼,而那代驾却突然解开安全带,一骨碌窜了出去。

“靠!你他喵的真有职业道德啊!”昆鹏一边骂着,一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手去抓方向盘,并想翻到驾驶座上去。

但根本来不及了,失控的车一头撞破桥侧的围栏,腾空飞了出去……

车上的三人被甩到空中,惊慌失措的手脚乱舞,大喊大叫,就像被抛出去的石子,完全身不由己。

即将就要撞到水面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团无比刺眼的亮光,这光芒瞬间包裹了他们的身躯,像是无底的深渊一般,将他们吞噬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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