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渐来临,天热了起来。珍珠把春日的厚门帘摘下来换上了新制的毛竹门帘,赵府的工匠手艺好,把竹篾削的又薄又细,碧绿的竹篾错落有致的编在一起,竹篾之间留有细细的缝隙,既可以把蚊虫阻挡在室外,又不会隔住清爽的凉风。
在庭院里扫地的芳蕊看着门上悬挂的竹帘疑惑不解,便问珍珠:“珍珠姐姐,珠帘虽然凉快,但是毕竟有些笨重,现在长安好些勋贵人家都用瑞锦做门帘,薄薄的瑞锦既透风又美观,还可以在上面绣一些花鸟。上次我整理夫人的陪嫁,光瑞锦就有整整十箱呢。”
珍珠前几天陪小姐到胡尚书家的时候看到胡尚书家是清一色的瑞锦门帘,五彩的门帘绣着松竹梅菊,很是风雅。至于夫人为什么不用瑞锦做门帘珍珠是很清楚的,夫人一向恭谦,事事以老太太为先。老夫人的晨辉堂用的是湘妃竹帘,夫人就不会越过老太太用华贵的瑞锦做门帘。
赵家虽不是勋爵人家,却是诗书大族。祖上曾出过三位状元,赵赵时宜的祖父是榜眼出身曾任吏部尚书,他老人家刚直不阿,清廉公正,在长安很是受人尊崇。赵时宜五岁的时候祖父就去世了,她是祖父的第一个孙女,祖父对她喜爱至极,常常把她抱在膝头给她讲故事。外界人都说祖父刚正严厉,可是祖父对她却是慈爱有加。她记得祖父的白胡子,像一团蓬松的棉花糖。就连祖父脸上的皱纹她都记得,她觉得祖父的皱纹就像金丝菊的花瓣,一丝丝,一缕缕,不畏秋霜,不惧严寒,像他本人一样有风骨。
再过一个月就到了祖父的祭日,赵时宜每年都会抄写一部金刚经纪念去世的祖父。瑞朝有一种风俗“过寿不过整,祭祀专挑整”祖父去世整整十年了,遵循瑞朝的风俗习惯,今年赵家要举行一场非常隆重的祭祀仪式。外放到淮州的叔父要携带全家回来祭奠祖父。赵时宜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叔父,只听家里的嬷嬷说过叔父十分狂放不羁,少年时期就觉得少年当自强,立誓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于是离开长安外出闯荡。可惜空有一片孤勇却毫无谋略,出去闯荡数年,毫无建殿树,还学了江湖浪人的一些下流习惯。长子守基业,幼子创天下,叔父是幼子,执意要闯荡江湖,祖父也就答应了。叔父出了长安以后如同羁鸟归林,鱼儿入水,很是肆意自在,一连三年不曾回家,每至元日前夕派人到家报声平安,以安慰父母的担忧之心。
据说那天是除夕,洁白的雪花像棉花一样飘飘散散,铺了厚厚的一层。院子里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家里的奴仆也都换了新衣,到处一片喜气。父亲赵殿允寒窗十载,终于考上了进士,家里双喜临门。家里准备了丰盛的夜宴,就连平时不登大雅之堂的姨娘都被叫来一起用饭。
大家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这个时候叔父赵殿华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美妇,那位妇人上身着水红色小襦,小襦外束着一件褐色百褶裙,百褶裙隆起一个高高的弧度,显然孩子的月份已经很大了,这个妇人虽然身怀六甲但依然姿容秀丽,乌黑的青丝斜斜的挽成抛家髻,发髻上插着一根当时长安十分流行的朝阳五凤挂珠钗,珠钗下是一双眼波流转的美目,这个妇人美则美矣,却眼神漂浮毫无气度,祖父只看一眼就断定这个妇人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况且她又是挺着肚子从大门进来的,分明就是不知羞耻,携子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