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窗子很小,但能看到很大的世界。
外面就是壶流河,传说中,这壶流河,就是因为一只壶而发源。那是很多年前——所有传说都是这个开头,一个仙人酷爱饮酒,一日,他在平阳城中饮酒,一时酒兴大发,喝了个大醉,手中仙壶被顺手扔在城里,谁知这壶里仙酒没能喝完,从壶里淌了出来,就流成了如今这条壶流河。
涂南想着听到的这个传说,不由笑笑,每个城市里都有个传说,大多都跟一些仙人有关。看着窗外河流之上有几条巨大的楼船,上面丝竹音乐,灯火通明。涂南却想到极远处。
自他到了这个世界,心中一直有修行的愿,后来认识到现实残酷。但又有了铜片在身,他竟然能够御使灵气,这令得他虽未修行,却也得了修行中人的一部分能力。可是他一直知道,他赖以为最大靠山的灵气根本不属于他,属于铜片,而铜片,也只是暂时属于他。
如今听着传说,涂南不由畅想,这世间是否真的有仙呢?他这一路来,去找夫子给他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身上的铜片,玉牌到底有什么作用?他什么时候能够修行?
涂南一时间陷入沉思。直到小二送菜过来。
涂南拿起筷子,送入口中一块鱼肉,鲜嫩饱满的鱼肉带着淡淡的咸味,但更多的是鲜。鱼肉在口中爆开,涂南心上迷惘突然散开,脸上又挂上笑容。
吃到美食,被治愈了,这就是吃货的幸运啊。
是夜,洗漱完毕,涂南盘坐在床上,感受着身下温暖的床铺,不由长叹。这些日子,长途奔波,真正受够了这落后的交通带来的种种不便,这也是为什么他来到这城里,有了种想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意思。
至于夫子所传的地址……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说道刀,涂南拿起身边放着的断刀,将其从鞘中抽出。
此时这把断刀依然锋利,闪着寒光,只是上面的点点青斑仿佛霉菌,实在烦人。
这青斑在,涂南如今操控断刀,仿佛又多了一层隔膜,而且平日握在手中,也会有刺痛的冰寒之感。
这些杀鬼之后留下的青斑实际上并不多见。普通人若是遇上鬼物,基本都是无反抗之力的,更不用说仗着凡兵杀鬼。纵使是凡间一些血气旺盛或者杀意极强的强人能杀了鬼,但大多数兵器都直接毁了。而对能杀鬼的修行人来说,兵器大多经过祭炼,与自身灵气相通,若是有伤,祭练一下即可而已。
唯有涂南,他手中断刀乃是凡兵,然被他长期灵气操控,有了些不一般,偶尔绽出些灵光,也很是神异,能杀了鬼物而后长存,只是上面有着恼人青斑。而涂南更是难过,他既不会祭炼之法,因此操纵断刀,乃是蛮力。若是上面有伤,灵气又不属于他,与他并不相通。如今摆在涂南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莽。
借助铜片中灵气,一遍一遍洗练。这种只能算得上蛮力的方法,需要耗费涂南大量时间。
而手中如臂指使,能散射灵气的断刀则是涂南如今手上最强的武器。
涂南因此决定找个城市住上一段,既是修整长途赶路的疲惫,也是为了洗练手中断刀。当然,若是能洗练完成,可以预见的,这把刀一定会再上一个层次。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涂南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吹灭灯盏。
睡了,枕头旁边放着把刀。
涂南入睡的时候,很多人还醒着。
遥远的一座山脉中,一座并不算太高的小山里,坐着一个男子。这男子虎背熊腰,背上背着一把巨大长刀,这刀长及拖地,大约该有五丈,上有刀鞘,镶着颗颗宝石。
此时男子脸前头是个火堆,手里拿着一条肉,正在大快朵颐。
这是一根虎腿,长约两米。在这高大雄壮男子口中,却不过几口就已经吃尽。这男子随手把骨头一扔,这才能看清,黑暗之中,一块块巨大骨头,每个都洁白如玉,莹莹有光。在骨头中间,一个巨大的有巨象大小的老虎躺在那里,原本都是凶光的眼睛里此时都是恐惧,它还活着,但前腿已经没有了。
吃罢虎腿,这男子却好像没有吃饱,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小小微笑,却透着嗜血感觉,一旁巨虎瑟瑟发抖。
这男子正起身,突然远处传来“嘎”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灰红色影子出现在远处山上,这影子好像是只乌鸦放大无数倍,此时从嘴中吐出无边火焰,像是要直接烧山。
男子没有管,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走向巨虎。
这只乌鸦就是那只奉公子命来杀人的乌鸦,他来自极遥远的地方,来到禹州,要杀一个凡人。
自他当年太过狂傲,被府里抓住,这些年一直蹲在树上,看管着一个听说无比强大的凶犯,但自己也是犯人。此次一位公子有诏,他才得以脱身,虽然不能离开太久,而且……
这乌鸦看了看脖颈上一根纸条。这是一根纸条,也是一根锁链。
乌鸦心中多了无边暴虐,他如今竟然成了家禽,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他看着遥远星空,看着眼下山脉,此处荒郊野岭,哪里会有什么人物在,他要发泄。
熊!
一团巨大火焰射向眼下的山脉。
火焰炽热,灰红色的烟雾弥漫,覆盖一座山头,这还只是这乌鸦随口一击。
乌鸦心中涌起了无边的快感。
他“嘎”得叫了一声。
在旁边一座山上的男子正聚精汇神往虎腿上撒调料,听到这一声,手一哆嗦,调料一下子全部洒落。
这男子仿佛不敢相信,看看手里的肉,看看身下火堆,再看看手中空荡荡的调料包,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一股凶光射出,仿佛利剑般锋锐,一旁还有命在的巨虎还在瑟瑟发抖。
这男子心中怒火冲天。
右手向后一伸,一把巨刀从背后抽出,刀鞘上宝石突然闪烁,原本无星的天上突然闪起几道星光。
巨刀随手朝天一劈,仿佛分山断岳的一刀,天上星辰骤亮,射出道道星光。刀光之上星光璀璨,瞬间仿佛又百丈长。这一刀仿佛跨过时间,瞬间出现在满脸恐惧的乌鸦身上。
轰!
一声惨叫,仿佛身体断裂。
男子根本不看,口中嘟囔着:“乌鸦,没二两肉。”
头一转,盯着一旁的的巨虎。
巨虎不抖了,直接昏了过去。
涂南睡得很香,脑海里的银符微微发亮。
次日,太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照在涂南脸上,涂南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晕眩,缓了一会才起身。
涂南今日起床,不知怎地感觉到轻松。他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原本一直围绕着脑海中银符的一股透着危险的炙热感觉消失不见了。
这个感觉是在他杀死鼠妖的那一夜突然出现的,他原本没当回事,可后来从中感受到了极大地危险。就好像,有一根线,一端连着自己,另一端则连着一把刀,并且不断向自己靠近。
他感受到危险即将到来,因此停在了平阳城。
可就在昨夜,这种感觉消失了。
涂南沉吟一会,穿上鞋袜,衣衫,看着身上有好几处破洞的长袍,想着要置办两件衣裳。
最好一身白的,一身黑的,显得帅气又深沉,好人前显圣。
虽然这种感觉消失了,但这种未知的危险绝不会就此消散,不能松懈!
涂南走下去,随意走出客栈,客栈里自有吃食,但涂南还是想着出来逛逛,沾点人气。
眼前人很多,大多粗布直裰,头上包巾。只是春日早晨,有时有些寒凉,也会多加一件褂子。客栈两侧就是一条直道,道旁是一个个小小摊贩。有的卖菜的,就每天从城外来,摆在这里。而也有一些摊子,虽然搭在路边,倒是上面一顶灰扑扑的油布搭成的伞一样的遮蔽,有这样的伞的大多是住在这附近的,做些吃食,每日前来,有个棚子,还能挡挡风雨和夏日阳光。
此时随时早晨,人来人往还是不少。涂南提步往直道上走去,耳边不时传来叫卖声。随便找了个小摊,买了几个包子,一碗粥,坐在一旁慢慢吃着,耳朵听着周围。
周围坐着的几位看起来都是这附近的居民,有着大城人氏所独有的对政治的关心高谈阔论。甚至涂南看几个为了下一任知府是谁旁征博引,两个还差点吵起来。
涂南饶有兴致地听着,感觉这些终于让他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他们几个谈着谈着,终于放弃了对现在知府的批判,谈到了别的,也是最让涂南关心的。
“你们听没听说,就前几天,那城外老陵里啊,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