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指尖拈着黛笔,眯着眼儿,细细地描着眉。镜中人华艳媚惑的容颜若万千芳华,媚意刻骨。
放下笔,她挑起唇瓣,镜中的美人面是她一贯从容、玲珑、多情的笑意。
“丹姐儿,该您上场了!”这长袍长辫小厮叫逢佳,是老板娘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小子。老板娘见他洗干净了之后是个模样好的,便留下来做了帮工。
牡丹款款自梳妆凳上起身,抬起纤纤玉指压了压鬓发,抬步轻移,红唇微启,“就来!”
今日牡丹穿的是平日里的大红旗袍,没什么花纹,鬓发上也未戴什么簪花钿头,却是普一出现,仍勾住四下人的眼。
“今日牡丹小姐仍是倾城之容颜啊……”
“不知她今日是要唱什么……”
“上次她一首《何日》当真是绕梁三日,莫失莫忘啊!”
牡丹聘婷袅袅的身姿缓步而来,到台中央站定。她微微调了麦克风,红唇一勾,眼眉一挑,霎时低媚声线唱起醉人心魄的歌词来。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乍起乍落,水袖一折,无端风情谁存我心……”唱着唱着,牡丹眼眉一瞥,便得见昨日给蜀葵捧场的那位军人先生端坐在沙发椅里,身边仍是好几位军卫保护。
看着男人俊朗英挺的眉眼,牡丹脑海里蓦然显出蜀葵那张满是泪的清丽脸庞。
男人眸心漠然黑沉,定定地看着牡丹表演,须臾抬手招来一个军卫,耳语两句。牡丹清晰地瞧见那军卫直起身后,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去了会客厅的方向。
牡丹面上摆出多情含笑的模样从容地唱着歌曲,心上却生了许多思绪……
蜀葵究竟为何哭,为谁而哭?
这位东门少帅要做什么?
正想着,牡丹见刚刚离开的那位军卫走回来弯身对男人说着什么,旋即他们一众人起了身去了会客厅。
……
一曲唱罢,牡丹正想回后台,那东门少帅身旁的一位军卫却上前拦住了她。
“小姐,少帅有请。”军人声线冷硬。
牡丹压下惊愕,从容一笑,“请问你们少帅有什么事情吗?”
军卫神情一顿,旋即又重复了一遍,“小姐,少帅有请。”
牡丹笑容微敛,点点头道,“烦请带路。”
一进会客厅,牡丹便看见蜀葵站在东门少帅身旁,目含愁苦,眼圈红润,显然是哭过。她身边站着老板娘,正躬身跟东门少帅说着什么,见牡丹来了,眼中含了丝不忍。他们周围站着十几军卫,皆双手背后,军姿挺立。
那翘着腿坐着的男人,一身军装清冽冷然,眉目英挺,五官深邃,见牡丹进来,摆手对老板娘道,“不必多言。”
他下颚微抬,眼神桀骜,“清都门有清都门的规矩,本帅也有我的规矩。我不在乎是谁——”他顿了顿,瞥了眼牡丹和蜀葵,“今日只要一位小姐随我回府便好。”
牡丹瞳孔一缩。
回府——这二字对于她们这些歌女来说,意味着什么,都是心知肚明。
蜀葵红着眼眶,一开口,嗓子竟沙哑的厉害,“少帅,我可以的——”
韩束薪瞥她一眼,嗤笑,“就你现在的嗓子,你如何觉得你可以?”
老板娘弓着身子,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少帅,我们丹姐儿今日的确是不能与您回府啊,她明日商演,今晚必须要排戏练习的……”
韩束薪听着她的话,神色染上不耐,眉目一斜,声色沉沉道,“今日,我若是强行带走这位牡丹小姐,你清都门,可敢拦我?”话音落下,军卫纷纷抽枪而出,对准蜀葵和老板娘,两人霎时红了眼,白了脸。
牡丹见蜀葵望望自己,眼角泛泪,眸心含着深深歉意和惊恐,又见老板娘满脸担心抗拒,眼中也是一片惊惧,赶忙媚声开口道,“这位爷是要做什么呢,可说与牡丹听听……”
韩束薪闻声看去,身着大红旗袍的媚骨女子慵赖靠在墙上,对着满屋枪口,却仍眼角眉梢勾着窈窕风情,华艳容颜上挂着从容魅惑的笑意,一双眼眸含着涟漪缱绻,定定地瞧着他。
那一眼,当真是容色倾城,一面惊鸿——
她当得。
韩束薪上下打量她一番,薄唇轻勾,轻吐出几个字来,“你想救清都门?”
牡丹心一震,面上不动声色,“哪有的事儿,少帅您并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您只是要一位女伴而已,我们这么多姐妹,肯定能满足您的要求,又何谈救不救的,您独宠葵姐儿,整个清都门谁不知晓,我早就心生艳羡,如今葵姐儿嗓子坏了,爷看我如何?”她笑意玲珑,媚骨横生地轻言细语道。
一番话落地,蜀葵和老板娘霎时苦下脸色,泪泛出眼角,眼眸露出深深愧意。
韩束薪眼眸深深,意有所指道,“你倒是乖觉。”旋即放下腿,站起身,大步走到牡丹近前,抬手一揽,将人困进怀中,低头深深一嗅,嗓音低沉道,“牡丹小姐身上的,是什么香,闻着倒是舒服……”
牡丹感觉着腰上的大掌,眼眸深深,唇角却仍是笑意满满,娇声媚笑道,“是瑞兰香,爷若是喜欢,我送您一些……”
“好啊。”韩束薪直起身子,却未放开牡丹,仍将人揽着腰身,大步向外走,众军卫连忙收起枪,有序地跟上。
老板娘和蜀葵瞧着牡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隐约间还听得那一身冷硬气场的男子低声调笑道,“清都门,还不错。”
老板娘一下瘫在地上。
今夜清都门保住了,可牡丹……
蜀葵也默默垂泪,陡然,一丝光亮划过她脑海,她连忙擦擦泪急声道,“老姐姐,我们去求求沈府吧——”
老板娘闻言一顿,旋即赶忙爬起来往外走,“对……沈府……”
——
韩束薪黑沉一片的眸子定定瞧着怀中的女人,唇角笑意诡谲,嗓音低沉清冽,“牡丹小姐就不怕,你今日踏进的是狼豺之地吗?”
牡丹仍是那副媚骨横生,从容多情的模样,闻言浅浅一笑道,“有爷在,我不怕。”
韩束薪眸心深了深,他固然知晓这话只是她们这些风月场所之人诱哄勾人的软话儿,心尖儿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喉结滚了滚,轻笑出声,“这么信任我?”
牡丹华艳容颜微微羞红,烟视媚行道,“自然是信任爷的。”
韩束薪看着女人惊鸿眉眼染上羞意,不禁自胸腔里发出笑,旋即紧了紧手臂,将牡丹整个人禁锢在这车座的方寸之中。
在男人未曾注意下,牡丹狠狠攥紧指尖,今日若……她眸心深了深,抬手压了压鬓发,隐约摸到包在发包内的一支小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