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贺国帝君陛下。”
我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大殿之上的那位威严的帝君。他与昱机的玩世不恭截然不同,周身散发着沉稳与庄重。
“云诀帝姬,免礼。”贺国帝君似含有笑意,他对着父君点了点头,“贤弟所言不虚,云诀帝姬果然美若洛神。”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父君,他似乎也在看着我点头,目光有有我看不懂的无奈。
“父君……”“诀儿。”父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为何来的如此迟?诩儿早就到了。”
还不是因为该死的昱机!我咬了咬牙,终于没敢说出实话,我想了想,看了看与我并肩而立的乾岐:“回禀父君,孩儿初来贺国神宫,觉得新鲜至极。便与乾岐在神宫里逛了半晌,谁知一时贪看忘了时辰。”
“我不是让枫儿和机儿去接你们姐妹俩了吗?为何现下只有枫儿和云诩回来了?真是对不住啊贤弟,许是那小子贪玩,忘了此事。等他回来一定惩戒。”贺国帝君对着父君这般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该死该死该死……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把他的宝贝太子扔在后面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稳地看着贺国帝君:“禀帝君,太子殿下确实完成了任务。是我觉得他聒噪,坚持要自己走的。”“诀儿,怎能如此无礼!”父君气的几乎要跳脚,而我立在堂下,默默地将那个挨千刀的昱机骂了千万遍。
“无妨,云诀帝姬,快下去坐吧。”
宫娥将我引到堂下第一张长桌前,旁边还有一个空席无人。我四顾看了看,刚想招呼乾岐过来同坐,红妁却一把按住了我:“殿下,仙君身份不如殿下显著,是要去庭外坐的。”“哦。”我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猛的抬头,“糟了,该不会……那家伙要坐我旁边吧?”
“不错。”红妁为我添了酒,微微叹了口气,“奴刚才随着诩殿下一同来的,听见枫帝子跟诩殿下说贺国帝君让他帮忙选址建立太子仙府,以供太子成婚之用。”
“什么?绝对不可……”我的能字还未至嘴边,就见一个人影飘飘然便来到了殿中。我几乎要把一口酒喷出来。
那人,不是昱机又是谁?
我几乎气的要晕厥,直到他走到我身边,冲我粲然一笑。
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呢?他之前对我的冷漠与不屑去哪了呢?
“你看看,昱机与云诀多么相配啊。”昱机刚坐下,身边那些一把胡子的臣子们便开始啧啧称赞。
我翻着白眼别过头去,却正对上旁边席上云诩关切的目光,我连忙冲她笑笑,拿起手边的丝帕递过去:“你看你吃的嘴边,快擦擦。”
“好啊,谢谢。”云诩还未来得及伸手,丝帕已经被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抽走。我抬头一看,顿时气到凝噎:“太子殿下,那不是给你的。请您自重。”“自重?”昱机无所谓般地挑了挑眉,“诀帝姬将我抛下自行离开,难道不该给点赔偿?”说罢,便将丝帕放在嘴边,故意地擦了一下,然后扔还给我。
我不动声色地将丝帕扔到了桌下,然后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我的云岐剑还在你那里,我还想请你赔偿呢。”“云岐剑?”昱机冷哼了一声,“这名字可不怎么样。”
我才懒得跟他将这个无聊的话题继续下去,红妁接过云诩递过来的一盘八宝甜酪摆在我面前,我狠狠瞪了昱机一眼,便开始低头跟眼前的美食较劲。除了云诩和乾岐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我是非常喜欢甜食的。
“喂。”不知过了多久,昱机似有些嫌弃地开了口,“你怎么……”“闭嘴。”我没有抬头,也懒得跟他多话。那个烦人的家伙,跟他坐在一起我都怕影响食欲。
“殿下,刚刚帝君说要让你上去舞剑。”红妁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差点噎住。“什么?”我茫然地抬起头,看见父君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舞剑倒是难不倒我,可是……我哪有剑?
我飞快的将嘴里的残羹咽下,然后冲昱机伸出了手:“把剑还给我。”昱机很快递给我一把剑,我淡淡的瞄了一眼,果然,他没有把我的剑还给我。只是他的这一把,似乎和云岐剑一样寒光凛冽,散发着浅浅的清幽的光。
我长舒一口气走向殿中,殿上有位舞姬正在情意缠绵地起舞。我默默地立在一边,心里还惦记着我的八宝甜酪。
那位舞姬腰如水蛇,肤如凝脂,白皙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稚气。回眸之处如万般惊鸿,轻移之处若繁花似练。我无意间回过头,看见昱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舞步,而席间每一个人无不为之沉醉。
也许这样的温婉佳人,才是昱机的心之所向吧。他对我,除了愚弄和嘲讽,还有什么?
待她一曲终了,席间之人无不拍手叫好。昱机站了起来,对着美人笑道:“鸾歌的舞蹈越发赏心悦目了。”
鸾歌?果然美人连名字都是美妙的。
那位叫鸾歌的美人轻移莲步,对着昱机轻轻巧巧地施了一礼,浅笑倩兮,美目盼兮。
“鸾歌,你不是也颇善箜篌吗?不如你弹一曲,让云诀帝姬舞剑一曲如何?”
鸾歌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我,她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便对着贺国帝君莞尔一笑:“是。”
我冲她点点头,她亦冲我笑笑。她在箜篌前坐定,我定了定心神,举起了手中的剑。
我不能够在乾岐面前丢脸,也不能在昱机面前丢脸,当然,更不能在鸾歌面前丢脸。
要不然,我拿什么去靠近她呢?
早在刚刚看到昱机看她的眼神时,我便笃定他是喜欢她的,既然如此,我何尝不试试利用鸾歌让昱机打消联姻的想法呢?
箜篌响起,我闭上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高山流水之景,我立于山巅,化身为凤。
忽然风卷残云,邪风恶雨,我展翅而起,破天斩云,飞旋闪避。
手中剑是我的双翼,我将它握于掌心,与它合同一体。
一片喧哗之中,箜篌缓缓停住。我慢慢睁开眼睛,颈间玉佩微烫。
“妙啊,妙极了!”昱机冲我笑笑,笑得我头皮发麻。
因玉神护体,是我能随时随地进入意动之景。每次意动,也许可救一人;但也许,会坠深渊。
“姐姐,你太厉害了!”耳边是鸾歌的欢呼,我笑着转头看向她。那个漂亮的小美人,看起来比我还要小几千岁,那般的天真无邪。
“姐姐姐姐,我一直想学舞剑,可是昱机哥哥总不教我。你叫……云诀?你教我好不好?”鸾歌向我跑过来,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与方才的仪态万千截然不同。我看向昱机,看到他并无惊讶的神色,而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也许,这便是鸾歌的魅力所在吧。
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很想教给姑娘,可是过几日就要回隐国了。下次好不好?”“啊……”鸾歌看起来很失落,嘟着嘴摇着我的胳膊,“那不要走了,好不好啊……好姐姐!”
天……天哪,昱机那个冰山脸,怎么会喜欢这么可爱的姑娘啊!难道不怕把她冻住吗?我简直不可思议。
“云诀,鸾儿难得这般欢喜,你便不要走了吧?”我本指望着昱机帮我脱身,没想到昱机看着我,一脸认真地说道。
什,什么?
我收住笑容,对着贺国帝君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帝君陛下,云诀无才,怕教不好姑娘。”
“诀儿,既然昱机太子都劝你留下,你留上一留又有何妨啊?”
什么?怎么,怎么父君也……
明明说好了贺国帝君的生辰宴后,便将我与乾岐的婚事提上日程。可,这是……
难道父君和母妃也想让我与昱机联姻?这怎么可能!
“我不同意!”我抿着唇,,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不可能嫁给……”
“诀殿下!”
身后,是乾岐的声音。
“诀殿下的意思是,她会留下来,但请帝君陛下准许,让我陪同诀殿下一起!”乾岐从殿外大步走进来,与我并肩而立,“我有保护诀帝姬的义务,还请帝君陛下应允!”
昱机看着乾岐,看他的眼神与刚才的温情截然不同,透着深深地厌恶。
“乾岐司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本殿保护不了诀帝姬吗?”
乾岐毫不畏惧地回视过去:“那敢问昱机太子,您打算如何保护呢?是把她强行留在这里,还是安插眼线暗报行踪?”
昱机的神色骤然一凛,握着酒杯的指节几乎发白,“啪”的一声,酒杯应声而碎,化作无数星点。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乾岐,他并未应答。我知他定是发现了什么隐情,一时未必能开口,于是也默立着,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着席上的昱机。
“昱机哥哥!”下一秒,鸾歌尖叫着扑了过去,她慌乱之下拾起了我扔在桌下的那方被昱机吻过的丝帕,手忙脚乱地缠在他手上,“你怎么样啊?”
昱机拍拍她的手,挤出一丝笑容低声回应:“没事。”然后看着被鸾歌缠在手上的丝帕,沉吟片刻后蓦然站起。
“诀帝姬,你伤了人总该负责吧。”
我?伤人?不是他自己抓碎了酒杯吗?
昱机朝我走过来,一把拿下丝帕。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掌心,莫名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我皱着眉盯着那伤口。他明明在宫门外徒手捏碎了乾岐的剑而毫发无伤,况且他神力深厚,碎掉的酒杯都化做了星点,哪里伤了他分毫?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是乾岐激怒了他导致他“重伤”,若我再不做出反应,此时怕是无法翻篇了。
怕就怕,因为我识破了昱机的诡计而导致贺国皇室难堪,使得父君数千年来苦苦经营的两国关系破裂,还会让云诩以后的日子举步维艰。
我咬紧牙关,直直跪了下去:“我有罪,甘心承担一切后果,自愿留在贺国照顾昱机殿下伤势,直至……痊愈为止。”
眼泪已汹涌至眼眶,我拼命忍住,抬头还给眉头紧皱的乾岐一个灿烂的笑容。
别怕,一切后果,我自己担。若他逼婚,我定将贺国掀翻,也要全身而退。
我云诀,绝不甘心受人摆布!
默然许久,久到我的双腿已然麻木,上方才传来贺国帝君空灵缥缈的声音。
“今日的寿宴便到这里罢。昱机,你这些日子先在宫内养伤,待哪日仙府落成,再择吉日迁所吧。云诀帝姬,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