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粉浅妆的玉容下,释溢出安巧芸最自然的妍态,她嫩藕半透的肩膀,披着洁如栀子的轻纱;长襟罗裙经曼挽于柳腰的苏带,贴合身姿的曲线而垂止于脚踝;仿佛清雾环拥的裙摆三面合叠,随着安巧芸盈盈的步子,朦胧之间是一双圆润修皙的长腿。
“侯爷,这是王妃让妾身送来的点心。”安巧芸缨娇出声,她将手中的银盘放在李潇写字的书案边。
“是姑姑啊,哬咳...有劳巧芸姐姐了。”李潇眨了几下眼睛,把视线稍稍偏离面前的红粉美人儿。
安巧芸提抚下纱裙,抬起小脚走到了案台的里侧,仅笼丝纱的手臂柔柔的靠在了李潇的身边:“侯爷,还在写字儿么?”
李潇端起茶杯,不着痕迹的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啊?啊!还在写呢...”
“这手行书好是漂亮哩~”安巧芸头上的青丝泄落,她的美目看向桌上的宣纸,躯体却是又往李潇的身子靠了靠。
佳人予意相近,若是李潇再往旁边挪步,那他就真不是个男人了,李潇行目而看,安巧芸的粉脖上挂着嵌金的朱檀玛瑙石,头侧是一双黑泽的乌珍珠耳坠,这让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精致打扮的李潇,有些欣声、也有些语惑:“芸姐这妆扮,却是不多见。”
魅意在顷刻间瓦解,一直浮作媚态的安巧芸,突然之间泛起羞涩,她的脸腾的一下子宛如酒红:“这...这...”
李潇端起杯盏抿了口清水,看着突然变得扭捏的安巧芸,他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这是应王妃帮我梳妆的,她,她说要妾身今晚在~在侯爷房中伺候...”安巧芸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一整句话给说完。
“噗~”李潇一口喷出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安巧芸的话让他岔了气。
看到李潇呛住了,安巧芸慌忙捏起手上的袖布,倾身递到他的嘴边。
李潇伸手接过,却是连着安巧芸袖子后的柔荑一并抓住了,手掌握触,二人俱是神色一愣。不知是李潇舍不得松开,还是安巧芸不舍得挣脱,手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袖布在两掌间传递,他们只是抬起眸子望向对方。
桌案的白宣纸上,字墨被飞洒出的水沫点坠其上,墨水受到浸润而缓缓化开,而这漫开的水墨好像是在回应着房内无声绵延的情愫。
“芸儿姑娘,陪我去院中走走如何?”李潇松开握着安巧芸的手,他将自己肩头的绒裘取下,披在了安巧芸身上。
“嗯,潇...郎...”听到李潇舒柔的轻语,安巧芸抱手紧了紧披裹来的裘衣,裘衣内侧细密的绒毛上,带着从李潇身体传来的暖暖的温度。
两人没有走远,只是出了书房,立身在院中的花坛边。
天气微凉,安巧芸披覆着李潇传给她的绒裘衫袍,隔开了户外的寒意。晚上早先时候,是应王妃霍惜宸让她来“伺候”安平侯的,于安巧芸而言,这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愿?她仰着头,静静地,同李潇一道望向天幕中的皎月。
明月濯濯,让李潇想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小女儿李月明和妻子江玉柔,他长长的呼出口气,侧头望向伴在身旁的女子:“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卿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诗出自清朝西藏的诗人仓央嘉措,李潇将“安得与君相诀绝”的“君”字换成了“卿”。)
“我...”安巧芸暗自伤情,她以二十二殿杀手出身,又怎么配得上位尊为侯爵、当属仙人之徒的安平侯爷李潇?安巧芸的嘴巴微微张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苦笑。
低头想抹去眼中悄然擒上的泪水,但情难自抑,安巧芸眼眶中不停倾涌的晶莹,终于要让她泣出声来,不想被李潇看到她的哭态,安巧芸兀然转身跑向院子外。
“芸儿姑......”李潇朝安巧芸跑去的方向抬起手臂,却又缓缓的放下,他昂起头闭着眼,长长的叹出胸中的闷息,缓缓转过身子准备回往书房。
却是此时,一道轻急的脚步从鹅卵石小路上踏过,李潇的身行在突然间顿住,他的腰肢被一双玉臂从身后紧紧的环上了。
“潇郎!你答应过我的...”安巧芸的脸贴于李潇脊背。
“唉,芸儿姑娘,我早就有了妻子和女儿,她们现在在另一个世......”
“我不管!我不要名分,只要与潇郎在一起就好了,只求侯爷能够稍稍放些暖怀在我妹妹莲儿身上,好不好?求~求你了...”
佳人泣语中的恳求伴着眼中的泪水,透过李潇背后的衣衫,直透进他的心里。安巧芸身为一个女子尚能如此,他李潇又如何再忍“诀绝”——
猛然转过身体,李潇一把将安巧芸揽入怀中,他低下头去,深深的吻在了佳人的红唇上。
仁丰二十五年冬,正历十二月朔,大宋北征军凯旋抵京,帝后龙凤御驾亲前,携文臣武将、召贵胄百姓,于梁京城西神武门外相迎。
此次北征大捷以金国纳降为终,金国国主及一干重臣随宋军回往大宋京城,金主向宋皇递上降书及上拜宗国的表文,示愿臣服。
大宋与金国争斗百余年,暨日金国称臣,不仅一解宋朝北境的百年之困,亦让大宋的国威传震四野,国势达到了百年以来的巅峰。
神武门外浩大的归迎盛况圆满落幕,翌日,紫禁城正殿之上,大宋皇帝楚仁碣对参与北征的众将,一一进行了封赏。
郡主楚仪萱身职青羽将军,由于青羽军是独列一支的皇族亲军,其上无层级,只是在战时可以有皇帝御令调借给各部,因此,楚仪萱的官位仍然是青羽军大将军,不过其品级由从二品,擢升为了从一品。
“安平侯李潇何在?”皇帝楚仁碣眉展笑意,扫视过殿下群臣。
“......”
“禀皇上,”楚仪萱步出众将之列:“安平侯身性好玩,在我军班师回朝的路上,他就独自驱马先行回了京城。估计他也承不住这殿堂高阁的肃穆,现在只怕是在哪个地头上撒欢闹腾。”
“哈~哈哈!安平侯倒是不慕功勋,年轻人么,喜好玩闹当是无妨。”楚仁碣背合着双手立在朝殿高台上大笑有声,他心情极好,当然也不在意安平侯是否有逾礼制。
皇帝楚仁碣回身落坐于金雕龙椅之上,对着群臣朗声道:“此役,安平侯独率千骑而破擒敌主,我朝北征金国的大胜,安平侯当属首功。其一身功夫傲冠纵横,乃得大用,正巧这锦衣卫主官一职空缺多日,朕,决定赐封安平侯李潇为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任安平侯为锦衣卫指挥使,以彰其功绩。但对于皇帝楚仁碣来说,更加重要的是,原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皇后吕家的人,而现在则可以推上安平侯来与其相对,而且楚仁碣早就听闻,安平侯李潇与吕家的后辈素有不合。
“皇上,安平侯学业未毕,这指挥使一职......”
楚仁碣抬起手,止住了欲要继续出言的楚仪萱,他乐呵呵的道:“无碍,反正这锦衣卫指挥使空缺多日也没影响过办差,让小侯爷闲时去履履岗就是了。”
华宁殿内,皇后吕宓坐于前厅正椅上,她看向跪拜在殿前的年轻女子,平声道:“起来罢,兰儿。”
“是,师尊。”顾君兰行过拜首礼,轻提裙杉俏然立起了身子。
大宋豪族、皇太后的娘家——顾家,其长孙女顾君兰竟是皇后吕宓的徒弟!若是让皇帝楚仁碣知道,他绝对会惊得裂开下巴。而且,吕宓并非以宋朝皇后之尊,而是以二十二殿殿主之崇,亲授顾君兰为徒儿。
“兰儿刚从太后宫里绕过来,可曾碰到外人?”皇宫内的情况皆在吕宓指掌之间,之所以要顾君兰从太后那边绕路过来,是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瞅见。
“回师尊,徒儿绕折到祈元殿外再来的华宁宫,路上多为谨慎,且有圣殿门人在前相引,未曾显露来宫中的行迹。”顾君兰双唇轻启,语中是如皇后师尊吕宓一般的清冷。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得知,既有“圣殿”的门人能在皇宫大内引路,那说明宫中的不少侍从、仆婢都是二十二殿的教众。
吕宓的手臂搭在金藤椅扶手上,她用手指上的套甲尖敲击着釉油木面,嗤笑道:“哼,刚刚还在朝堂上封赏完诸将,这会儿,皇上可高兴的紧呢。”
顾君兰微微颔首立在殿厅旁,脸上不显丝毫波澜,只是静听着皇后出语。
“不过,此番北征大胜让金国俯首称臣,倒是让皇帝又少了一心头大患呐...”吕宓眯起凤眼,她的言语顿了顿,转声问向殿厅下的徒弟:“兰儿可知这征北之战胜毕,于我圣殿、还有吕家,影响几何?”
“并非好事,吕家族脉广延,不管是朝堂中、还是地方上,揽负实权者众!皇帝早就对此心忌,这前些年,其精力多在北征的事情上,无暇分神顾及,现在只怕他会刺转矛头对准吕氏一族。”
“如何破局?”
顾君兰沉缓语速:“弟子斗胆,本朝储君之位多年未立,诸位皇子极其背后的势力中,别有心思的不在少数。可利用此,多牵涉上他人以入局来抗帝威,或多或少总能分担我等的压力。”
“不愧是本尊的好徒儿,若是兰儿身作男儿身,必然能侵搅这天下的风云。”吕宓拍掌于扶手上,五指抓住了扶手前段的金木凤雕,她又凛然出声道:“不过,身为女子又何妨,照样能行涛于九天之上,照样能遣用掌心之权,挥指众生!”
“师尊圣威,徒儿必以心相效...”顾君兰屈身单膝跪地,抱拳的手高举过额头,低向地面的脸上却是看不到她的表情。
吕宓撑起身子,缓步走入厅中,她思虑一转:“既然要拉他人入局,怎么少得了这对皇帝而言‘意义非常’的应王府呢?徒儿,你平日在观籣府中进学,可知安平侯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