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商界大会的琐碎小事自有王氏商会的人打理。李丛和周虞有限闲散的在园中闲游。因为身旁的佳人实在太过出名,一路走来都有各色富家公子上前搭讪,周虞则是淡脸相迎。李丛对这些形形色色的小年轻也没什么兴趣——
外围的商会只不过做些小交易,李丛真正要找的是海图残卷的买家。李丛相信路家一定会把这些神秘的买家安排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交易。而没有商会背景的周虞参加秋山居此次大会,背后目的恐怕正是海图残卷。因此不管李丛是何身份,其实二人的最终目的都是海图残卷,也难怪周虞会如此紧盯自己。李丛要想完成计划,就必须摆脱周虞,与事先就潜入商界大会的孙烟淼取得联络。
眼下时辰尚早,路家也必然会选择在商界大会开幕之后,在商会交易拍卖场的掩护之下,秘密进行海图残卷的交易,只有那时候,人员的流动才会相对固定。
李丛的眼神在场中的人群里来来去去。
路劫老爷子作为商界大会的主办方主事人,必定要出现在拍卖会之上,实际参与幕后交易的必然是路劫关系最近的人。按照焚幽台提供的情报,路夫人主内,是路劫的糟糠之妻,并不参与经商事务。路劫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次的商界大会也是小女儿路遥的相亲大会,因此操纵拍卖的人不太可能是路劫的女儿。那么路劫的两位公子呢?情报显示大公子路远常年在外,但并不排除此人已经回到山居秋的可能。另一位二公子路迟性情温润,很早就参与路家商会事务的打理。二人都有可能是幕后交易的主事之人。
“周大家也对商界大会感兴趣。”一个提着琉璃灯的白袍公子轻声道。
周虞转头瞧见了,盈盈一礼,笑道:“只是过来看看,毕竟是瀚海城少有的盛会,过来长长见识而已,让二公子见笑了。”李丛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白衣公子就是心中所念的路二公子。
“这位是?”路迟转头问李丛。
“这位是王氏商会的王公子,也是来参加此次商界大会的。”周虞介绍李丛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完美以至于挑不出毛病的面部表情。
“王氏商会!”路迟一声轻叹,“久仰久仰。”
李丛心中腹诽:“你怕是根本就没想起来吧。”
“见过路二公子。”李丛拱手道。
“我看到一位熟识的朋友,不好意思,周姑娘,二公子,我先失陪片刻了。”李丛路迟的眼神略微交错,正好,恶鬼风羽捕捉到了路迟眼中略过的一丝欣喜。这让李丛很满意,他相信路公子有能力帮他拖住周虞一会。
周虞看着李丛离去的方向略有迟疑,不过当下商界交易大会并未开幕,周虞思忖了一下便作罢,继续心不在焉的同路迟交谈。李丛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咚咚。”李丛听到窗沿轻敲的声音,循声望去,窗边站着路家山居秋的一个青帽小厮,正好是李丛先前在院中看到的那人。
在李丛等人来山居秋之前,孙烟淼已经潜入会馆之中。依靠无面恶鬼的异能,孙烟淼一直从事情报刺探的工作,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恶鬼无面的伪装能力已经超过了普通技术的身形身高限制,随时随地的,这个女人都可以变成一个陌生人。若非这个青帽小厮的手腕之上系着一枚黑色内孔的半铸铜钱,李丛根本不会想到此人便是伪装潜入的孙烟淼。只是若非李丛拥有恶鬼风羽的异能,普通人也无法在人群中注意到手腕上系着一枚铜钱的小厮。
“piu~piu~”孙烟淼吹两声口哨示意李丛靠近。
等到两人都站在窗前,孙烟淼憨厚汉子的外表下发出的低沉女人声音,还是让李丛有些膈应:“那个女人是谁?”
“一个麻烦。”李丛有些无奈,“你那呢?情况怎么样?”
“路劫的小女儿路遥失踪了,目前来看小丫头可能是逃婚。”孙烟淼的语气依旧不带什么感情,只是淡漠的汇报事实。
“逃婚啊?看来会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交易地点呢?”李丛问道。
“嗯,只是八成的概率逃婚了。交易地点的话,目前来看应该是在闭月轩。”阿烟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闭月轩附近已经有路家的家丁严密把守,周围路口也全部处在封闭当中,不允许生面孔靠近,即使是路家的家丁也不行。”
“其他地方呢?”李丛摸着鼻尖思索着。
“其他除了路家人的起居之所,并无限制进出的地方。”阿烟回忆着整个山居秋的地图,思索道。
“这样来看,闭月轩是今晚海图交易地点的可能性非常高。”李丛做出结论,不过也不排除路家故布疑阵的可能。
“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去稳住周虞这个女人,闭月轩那边的事情,我会帮忙查探的。”李丛忽然停下。
两三个婢女端着酒盏从附近匆匆而过,孙烟淼低下头没入廊下的阴影中。
“不过切记,如果那个女人离开,你依旧和王氏商会的管事继续参与商会拍卖就行。”李丛解释道。他心中对于周虞还有些隐忧,这个女人的水很深,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周虞不会做出对孙烟淼不利的举动。
“我入夜时分会通知白夜行动,路遥的情况我也会去查明。”李丛补充说。
见到离开许久的李丛回来,周虞轻舒一口气。
“怎么了?”周虞有些关切的问道。李丛回来之后,似乎有些不太开心,整个人有些沉默。
“嗯?”李丛摇头道,“没事。”
“王公子,我们的厢房是坤字乾三房,这就过去吧?”王氏商会的管事走上前。
山居秋馆的商界大会即将开幕。
回到众人视线里的“王景川”是由无面伪装,真正的王公子已经悄悄摸到路遥小丫头的闺房外边。
和在府衙那里一般,依靠恶鬼风羽,李丛完美躲过了巡查的探知范围。在风羽的范围之内,如若巡查的家丁视线并未一直集中于宅院门前,李丛甚至能堂而皇之的走近宅院之中。拥有恶鬼异能的人,对常人而言,能力实在太过恐怖。不过李丛不愿那么费事,还是老老实实翻墙进入院中。
同路家的财力相比,路遥的私人宅院有些过于朴实了,院落之内的陈设上,连丝绸锦缎都很少看见,唯一的点缀恐怕就是院墙下边长势极好的大菊花。李丛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擦去花瓣之上的一粒水滴。日头已经升高,清晨的露水在有些灼人的阳光之中蒸发殆尽,尸骨无存。
没在花前多做停留,趁着守备查探的空档,李丛一溜烟摸进姑娘闺房之中。
李丛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房间大致的布置,依照房间的空间容量推算,房间侧边不会有任何的暗室密道了。地面之上李丛也仔细搜索过,地板严丝合缝,也不存在通往地下的密道。整个屋子就是非常简单的大户人家卧房。
李丛走到路遥的床边,床上的被褥折叠的非常整齐,下面的垫被柔软而平整。李丛有些失望,看来床上已经被路家的下人收拾过了,原本主人的痕迹都已被破坏。李丛轻轻嗅着空气之中的味道,打开了床边的香炉,又伸手捻出一指香灰,然后——舔了一舌头。昨夜路遥房中并无混杂什么特殊的香料,如果路遥离开卧房,很大的可能性是自己出走的。
那么眼下,要离开卧房的途径就只有正门和窗户。李丛继续在路遥的房间之中搜索。
梳妆台上的物什摆放的很整齐。李丛在尽量不发出奇怪声音的情况下抽出梳妆台的抽屉,抽屉之中是一些女子的装饰之物,如玉簪头饰之类。除了最靠近手边的那个格子空着,其他的格子饰物样式齐全。不过寻常人家玉簪大多镶金嵌银,路家的簪子就有些特别,是用整根玉料雕琢的,玉料上的一些杂色正好用来刻做装饰。原本玉料的杂质可能导致整根玉料的价值下跌,但是能看出来雕工的技艺非凡,原本的瑕疵反而成为整根玉簪的点睛之笔,其价值不降反升。不过也有其他镶金的好看玉簪,不过放在抽屉偏内的位置,想来女主人并不常戴。
“看来不是去私会什么陌生男子啊。”李丛心中暗道。整个梳妆台的物什摆放整齐,若是路遥大小姐想去见男人,想来还是会打扮一番的。大户人家的子女平日的梳妆皆是婢女动手,自己梳妆可不会把梳妆台收拾的如此整齐。缺失的那些饰物想来也是最常用的,并无特别之处。
李丛很快又把目光放到梳妆台边上的木架子上。木架雕刻精美,是南海的香梨木,又做了很多镂空的设计。依照木架子的承重,之前于此应当是摆放女子佩剑的。
李丛短暂的思索后,走到衣柜之前,轻轻拉开衣柜的门。入眼依旧是整齐码放的衣物,还有些女子贴身的亵衣李丛红着耳朵没有翻看。
最后,李丛走到卧房的窗边,窗户是开着的,窗沿之上挂着一根微不可查的衣丝。
简单的把房间内的一切探查完,李丛心中大致有些眉目。若是逃婚,路小姐必然携带足够的衣物以及金银细软,那么抽屉之内这些精美首饰之物恐怕不会幸免。若是因为小女儿心绪的好奇,想偷偷混进商界大会之中,看看自己的未来夫婿,则没必要携带自己的佩剑。最有可能的就是路小姐可能发现了什么引起她兴趣的事情,但是不能借助路家的力量,必须自己偷偷查探,而且这个秘密就在山居秋之中。
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最有可能的便是宝船遗址的海图。
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神秘的闭月轩。
“各位各位!”商界大会的拍卖场设计的如同剧场。场中坐着各商会的管事,边上两边鸟笼一般堆叠向上的便是商客的包房。大多数参加拍卖的小商会坐在场中,那些不露面的大商会则是在包房之中参与竞拍。钱鹿商会的老掌柜路劫,此时正在场中主持商界大会的召开。
孙烟淼对此兴趣不大,她的兴致更多在于身边的周虞,这个跟了李丛一路的女人。焚幽台的几个男人里,姿色上算的过去的也就李丛和唐醋,段落憨厚老实,白夜整天像个炸毛的豹猫,台守叶辉三整天搀着绷带阴气森森,剩下的人也少在焚幽台碰面。虽然单论性格,唐醋会比李丛更讨姑娘欢心。但是全焚幽台最宠的小师妹林哀,却打小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在李丛身后,反倒是和唐醋的关系不是很好。
眼下这女子,莫非看上了李丛?孙烟淼手上晃着玉笛,心里的小九九也像个半装酒的老酒坛在不停晃荡。甚至不由自主的去想,若是林哀也在,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王公子有心事?”周虞站在围栏边,有些兴致勃勃的望着场中。
“往事悠悠,使人愁。”阿烟笑的有些不明所以,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周虞却似乎有些别的思考,看着场中那些面色青的红的客商,微笑里春风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