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这么久,微黄的夕阳在厢房前斜斜,下人们踏着日光有条不紊的逐个上膳食。
枳实嗅到来自可以填饱肚子的食香味,姑娘杏眼亮亮的,就只差两个哈喇子挂在嘴边。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咚桂上前,为姑娘仔细顺好衣裳。
枳实坐在木桌前,嘴里塞着饭菜,手里还往盆里拿烤得香喷喷的鸡腿,着实是饿坏了。
咚桂嘴边挂笑,手下不停的给姑娘布菜,时不时还提醒姑娘要吃得慢一点,仔细噎着了。
枳实忙不迭的点头,狼吞虎咽吃了半响之后,方才想起,“咚桂,秋娘呢?她和你家小姐回来了没有?”
咚桂还没有作答,门外就传来清冷的莺声,“你现在才想起我们啊,真是白疼你了。”
姑娘听到声响,急忙抬头去看。可不就是在医馆分别的繁訾和秋娘,看她们这般清爽的模样,一扫方才的汗郁,应是已经梳洗过了。
枳实毫不顾忌的用手抹了抹满嘴的油,给她俩赔笑道:“哪能啊,这不是想着姐姐这个时辰没吃饭,还寻思着让咚桂去请姐姐呢。”
繁訾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并未作答。秋娘挽着繁訾的手从门外跨进来,柔声问姑娘,“小枳,苍术好点了吗?”
枳实巴不得转移话题,听到秋娘问话,“好多了,大夫说睡一个晚上便好,无碍的。”
姑娘指着身旁的木椅,“姐姐们快坐,咚桂快拿碗筷来。”
咚桂应声,给姑娘们布好菜后,带好房门退出。
枳实见到咚桂此番动作,心中不禁觉着这姑娘真是个人精,着实会看人颜色,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
枳实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时常会对身边的人在心中有个考量。
这番不论姑娘们在屋内吃着饭菜,聊着好天。那头黎池迎来了多年未归的黎鹤公子,惊得下人们奔走相告。
黎爷得知后,急忙向在书房呆了一天的黎巍禀报。黎巍在屋内听到外边的一阵兵荒马乱,不觉皱眉,“怎的这番吵乱,真是让公子见笑了。”
公子自是听到了,点头含笑。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一旁。
“进。”
一开门便是黎巍多年未见黎爷未展颜笑的面容,不禁挑眉,笑着问:“黎爷可是有什么好事,怎的笑得如此开心?”
黎爷向黎巍和公子见过礼后,喜气洋洋的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黎巍手中的书卷掉落在书桌上,双唇微张,颤声道:“此话当真?”
黎爷“哎呦”了一声,“老奴什么时候欺瞒过老爷,少爷真的回来了。”
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公子端着茶杯,听到这话常常噙着笑得嘴角未动,甚至笑意更甚。
陷入喜悦的两人未觉,黎巍抬脚走到一半才想起坐在一旁的公子,按耐住心情,恭声道:“公子,老夫先告辞了。”
公子颔首,能理解黎巍多年没有见到自家儿子的心情。黎巍便和黎爷一同前往前厅,就连平时十分沉稳的黎爷此时步伐也有些凌乱。
公子站起身来,微风拂过,似乎知晓了极好的喜讯,也前往祝贺。长身玉立,暖黄的夕阳投下浅浅的影子,一手背在身后,好一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样。
且说这边西厢房,姑娘们推杯换盏间也听到咚桂带来的喜讯,繁訾微醺的面色露出大大的笑容。
姑娘便闹着要去见哥哥,枳实这一看就知晓要是让她去那真是闯了大祸了。秋娘在旁也不敢应声,谁让她们刚刚寻了咚桂,非闹着让人家去偷摸罐酒壶来。
这下可好了,怎知繁訾这游走江湖这么多年,竟是一点酒都喝不得的。别说繁訾,就连在她们当中酒量最好的枳实此时也有些晕乎乎的,眼前景象重叠。
咚桂本来只想给姑娘们寻点百花酒尝尝鲜罢了,怎知她们竟是非要酒味稍大的。可人不走运时,喝水都呛到。厨房里只剩余几盎后劲足的烈酒。
咚桂也不敢给姑娘们喝这等烈酒,否则让老管家知晓后,非剥了她一层皮不可。可奈何繁訾小姐拍着胸口,豪气的说一定不会让黎爷发难的,姑娘们又催的急,这下可闯下了祸事。
枳实这会脑袋都大了,本就晕乎乎的脑袋被繁訾这般闹腾。身子触碰间不觉被姑娘一个手肘正中肚子,姑娘“呕”的一声,吐了满地的食糜。
繁訾没了桎梏,像是撒了缰的野马,这还不展翅高飞。秋娘见繁訾这般模样冲了出去,急忙吩咐咚桂上去止住。
秋娘既焦心繁訾,又担心被繁訾中伤的枳实,轻抚姑娘后背。不约多时,姑娘用衣袖抹干净红唇,虽面色红霞,但好歹清醒了不少。
秋娘因着没喝多少烈酒,此时后劲还没上,神志还算清楚。姑娘们怕繁訾真的闹出大祸来,急忙随着发生声响的地方飞奔而去。
此时热闹的前厅里黎巍看着多年未见的儿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黎鹤自是见到自个儿父亲比多年前墨黑的头发已然花白了不少,心下也是有些愧疚。
黎鹤单膝下跪,背挺得直直的,微低头,“孩儿不孝,还请父亲责骂。”
黎巍抬手拭去眼角流出的泪珠,连忙扶起黎鹤,“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此番父子俩相谈甚欢,其乐融融。黎巍稍稍平复心情后,注意到除黎鹤之外,还有一个翩翩少年郎立于前厅中。
黎巍仔细打量着少年郎,公子头发半束,简单用玉冠固定,一双眼眸清澈如碧泉一般。瞧着竟与黎鹤一般,约莫都有八尺之高。
虽说少年应是风华正茂之时,但这位少年郎身着沉重色彩的藏蓝色长袍,平添了几分少年老成的滋味。
“这位是?”
黎巍像是现在才想起来,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外游历时认识的好友,唤他寒槿便可。”
寒槿向黎巍敬了一礼,谦和有礼的露出一抹笑。黎巍双手扶起,连声道:“无需多礼,多谢寒槿小友在这一路上多照顾黎鹤。”
寒槿刚想回话,却被外力猛然一撞,猝不及防被逼得前进几分。此时悄然来到前厅的公子不着痕迹的站立,所有人都被这一番场景惊到了。
在后边来不及阻止的咚桂冲进来扶起步伐越发凌乱的繁訾,惶恐的向寒槿道歉,“抱歉,公子。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她……”
咚桂话还没说完,被一道布满寒霜的双眸逼退。一时间前厅仿佛落根针都可听见,这时喝醉酒的姑娘可不理这么多啊,挣脱咚桂的扶持,虚抬着脚步跌跌撞撞的又是一头撞进寒槿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