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旷遥远的声音终是将明泽的心神找回,看到子攸被憋得不行的样子,在确认了周边无事的情况下,打开柜门,自己先出去后扶着子攸从里面出来,或许是由于精神一瞬间骤然放松,明泽瞬时便感觉腿脚瘫软,浑身发冷,浑身上下的汗意落下,具是透着丝丝的冷意,子攸看着瘫坐在墙边的明泽,一下子急的不行,只得也跪坐在明泽身边,将自己身上的大貂取下盖到明泽的身上,直起自己那单薄的身子紧紧的抱着他,去摩擦他的额头和脸颊,希望这分毫的温暖能为他暂时驱散严寒,明泽也将怀里的人儿紧紧的抱着,但这份伤心和软弱也不过是片刻罢了,明泽继而便抬头冲着子攸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子攸的发丝。
“我送殿下回去吧。”明泽将子攸那凌乱的发髻稍加整理,那杂乱的发丝一一理的顺滑,但始终都避开着子攸的目光,害怕让子攸看到自己的恐惧和慌张。
“你是怎的了,可是被父君给吓着了。”子攸抓住明泽的双手,低下身子仰头想要看着明泽的眼睛,奈何明泽一直在躲闪,不过子攸却也是一直不放弃,明泽最后也只得无奈的看着子攸,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倒也显得很是有趣。
“王上向来仁厚温和,我如何会被吓着。”
“你拿走了他最宠爱的女儿的芳心,他肯定很生气,说不了恨不得把你给千刀万剐了。”
“就算是王上狠得下心,子攸难道也会对我这般无情不成。”
“那可不一定,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两人收整好之后从这王宫一角的落雪阁离开,有很多的话他们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这冰冷寂寞的深宫中都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半途上便碰到了前来接子攸的杏林,子攸随着杏林离开,明泽看着风雪中愈加模糊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次子攸一直没有回头,明泽也见那帽子盖上,周身的雪白同这天地融为一体,难以寻得其中踪迹。
驿馆之中,千画同归安交代了诸番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要对千千的身份进行保密以及夭夭的事情,毕竟千千是不知道夭夭和沈洛水的事情的,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长姐的存在,这是众人之所愿,同时交还了之前从清月那处拿走的玉片,虽然归安仍是有许多的疑问,但他并没有问,千画告退离开后,归安一人在房间中待到甚是无聊气闷,便偷偷自房中出去来到了屋顶,正巧看到了也在此处喝酒的千千,不过千千倒是裹得很厚实,不似归安那样穿的看起来甚是单薄,那还是不久之前千画拿来让他换上的,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有好酒喝也不叫上我一起,一人独饮不成。”
“你这不是闻着闻到自己找来了吗,接着,和千画聊完了?”
“嗯,好酒,不过你不是不会武功,怎么上来的。”归安接住千千扔过来的酒,撕掉泥封,快步走到千千身边与她并排坐下。
“呶nao,自己看。”归安顺着千千的视线看去,之间那后院天井处靠着长长的竹梯,也不知这般高度的竹梯千千又是从何处寻来的,也亏的是千千的胆子大的很。
“你这是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了,迫不及待想要呼吸自由空气,开怀畅饮一番。”
“今日原本与子攸约好赏雪的,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出宫来了,我原是打算独自一人赏雪喝酒的,怎的你这鼻子比狗还灵。”
“看这天色也不像要下雪的样子啊。”两人皆躺在屋檐之上望着黑暗幽深的天空,也不知是否是风雪将至。
“谁知道呢,子攸昨日在栖凤宫中偷听到的,反正我也睡不着,屋里又闷得慌,便来看看。”
“大冷天的你裹得这般厚在外面待着倒也真是惬意的很啊。”
“那你就穿那么薄不嫌冷啊,不过这衣服穿上后倒真有几分样子了,啧啧啧,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千千坐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一件料到归安的身上,随后将周身的衣物稍加整理后又躺下,拿过一边的烈酒便猛灌。
“怎的说的我之前多寒酸似的,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披风了。”归安虽不是很冷,但还是拿过千千扔来的披风盖在身上。
“你和千画聊的如何。”
“左不过就那些,不过我倒是今日才知道你竟是沈先生的未婚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总不能大不孝吧。”说这话时千千口中尽是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嘲讽。
归安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都只是默默的喝着酒,烈酒入喉,一股辛辣直上心头,但对他们来说都不算的什么,那些困于身上的枷锁似乎越来越多,愈发的重了,空气中的冷意渐渐加重,自空中风落下数片雪花,最开始还只是小小的风雪,到最后竟成了鹅毛大雪,千千将身上那些厚重的衣物拿下,站在屋檐之上,闭着眼睛,双臂伸展,感受那片片的风雪落入她的眉宇,脸颊,双手以及周身的每一寸,归安也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飞雪,看着千千脸上那满足的笑容,回头看了眼宫墙之内那坐高高的占星台,不过须臾之间便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千千的身上,担心这雪滑,千千一个不小心便栽倒了,甚至同千千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若是真的发生些什么事情,归安也可以立刻反应,他的眼中是未曾意识到的温柔。
过了许久之后,千千从这漫天的风雪里回神,转头正想同归安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撞入了归安那深情温柔的目光里,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茫然,不知自己是在看眼前的人,还是透过眼前之人在看记忆里的人,也不知对方究竟在看些什么,沈洛水站在窗前透过小小的缝隙看着房上四目相对的二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那眼神同归安千千看对方的眼神太过相似,冷风袭人,让他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千画起身将那窗户关住,阻隔他的目光视线和外面的情景。
“别看了,千千毕竟不是夭夭小姐,也代替不了她的,你这么些年的执念也该放下了,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缘亦有情,你便放手吧。”千画扶着沈洛水坐到炉火边,亲自动手给沈洛水倒了杯热茶。
“若是归安不是臣息便也罢了,但他既然是,便不可让千千牵涉其中,这也是我对她们父亲的承诺。”沈洛水说话时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也是在提醒千画让他不要再打成家的主意了,不管是为了谁。
“我也就说说罢了,你看你,喝水,喝水。”
“你自是比我更明白谨言慎行四个字的意思,有些心思一开始便不要动,不然休怪我无情。”
“我给你赔罪行不行,别气了。”
沈洛水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想事情,又重新取了茶径直给泡了,千画看着面前生气的人,实在是无奈,最后也只得离开房间,外面的屋檐上此时已经看不到归安和千千的身影了。
“有些冷了,我们下去吧。”归安开口说话,两人皆收回心神。
“好,你带我飞下.....去。”千千的话音还未落下,归安便搂着千千从屋檐上风落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随后又将屋顶上两人喝完的酒瓶以及千千撂下的衣物收整好,正看到了从沈洛水房间离开的千画,也不知这么晚了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最后又将千千不知从何处搞来的长梯放好,回到房间之时,千千已经煮好了之前特意配好的醒酒驱寒茶。
“给,尝尝味道如何,这可是我特意调配的。”
“我将你的那些东西收拾好,现在是酒也醒了,寒也去了,还热的不行。”话虽是如此说,归安还是接过了千千递过来的茶,颜色看起来是棕黑的,若非是那份淡淡的清香之气溢出,总叫人感觉是刚刚熬好的药。
“不识好人心,那你别喝了,给我,我拿去倒了。”话虽是这样说,千千的眼神却也是一支瞅着归安的。
“谁说我不喝的,我好像有点晕,需要喝点解解酒。”归安想来也是注意到了千千的眼神,一口将那看起来极是让人感到不适的茶水喝到嘴里,一时之间他的表情可谓是趣味横生。
“怎么样了。”千千捧着茶杯看到归安的表情想笑却只能忍着,最后看实在不对便帮归安倒了杯清水,岂料是沸水。
“沈千千,你这是要干啥啊。”
“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千千这次小心翼翼的将放凉的水端给归安,还自己亲自试了温度。
也不知漱口漱了多少次,归安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但一旦去吃任何的食物那味道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归安只好一直的喝清水,千千在一边不停的续水,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给归安频频示好,到了最后归安终是好了些,便也抬手制止了千千的动作,千千本是还想要再继续,归安拿过千千手中的茶壶和茶杯,两人只好互相看着对方尴尬的笑着。
千千给归安的茶原也不是什么解酒驱寒的,只是用来应对归安的失眠梦魇之症,归安的症状总是时好时坏,沈洛水也看不出原因究竟在何,千千便自己给配了药,药效极强,味道自也是极苦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归安听完千千的解释,始终报以怀疑的态度,但嘴上露出的不易看出的笑意还是可以觉察到归安的内心还是开心的吧,至少有人这么在意他,知道他的失眠梦魇一直未曾好。
“真的假的,不会是拿我试药的吧。”
“我保证,这些真的是治疗失眠的,不过我下的药重又加了少许的令野草,本是想遮一下味道的,岂料发生了意外,那令野草也是价值千金的,一般人我还不给用呢。”
“那行了,我药也喝了,你走吧,我睡觉,看你这药是否管用。”
“那好,明天见。”
也不知是今日太累了,还是千千的药起了作用,归安一夜好眠,这是几个月来他睡的最好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