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齐国国主臣夜枭遣使来楚找寻十年前走失的王子,一时之间楚国境内流言再起,八月份使臣千画到达楚都,千画并非是齐国朝中大臣,而是王上身边的一名内侍,却是姿容明艳,极为受宠,四国皆传齐王好男风,有断袖之癖也不是全无道理,后宫之中虽有美人无数,但齐王却是很少踏足,甚至常常传出妃子同侍卫偷情之事,齐王却也是很少理会,还贴心的吩咐人送去避子汤和堕胎药,反倒是经常去朝中那些长得好看的大臣的府上,一待就是一整晚,所以齐国选取官员的第一要求便是要长的好,若是容貌欠佳,你就是有再多的学识智慧也无法入朝,倒不如直接去种地从商来的好,今次楚王将接待千画使者之事交给子晟子昭共同承办,毕竟这是在他国面前,不能失去颜面。
子昭主要负责宫外接待,子晟主要负责宫内觐见,毕竟在大家看来,子昭混迹风月场中已久,形形色色的人见得数不胜数,与这区区内侍相比定是会顺利的,而子昭向来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除了同艳名在外的清月关系匪浅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但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那年钟家大公子的缘故,楚王将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上亲自接待齐国来使,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就需要子昭陪着这位千画公子,后宫中的子攸听说此消息,此时正在与归安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着这齐国来使,那瓜子却是嗑的极不顺利,往年见她吃的瓜子都是明泽直接帮她把皮剥了的,便顺手拿起一边的梅子来吃,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明泽去核的身姿表情,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人已经走入她的记忆中,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摇摇头,想把那身影从脑中赶走,却也只是徒劳,她又想到及笄那天晚上回到栖凤宫时王上同她说的话和那眼中读不懂的深意。
“可是又去了掌乐司。”
“爹爹怎么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攸儿,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与你母后也想你在身边多留几年,但女孩子终究是要找一个如意郎君的,你若是有想法便同你母后说。”
“女儿还不想嫁人呢,要在爹爹娘亲身边多待几年。”
“我还不舍得让你嫁呢,京都的那些儿郎也不知谁有这个福气,不过就是先看看,若有极为中意的就先定下来,要不被别人给看上了多不好。”
“爹爹你就是瞎操心,女儿会遇到自己的有缘人的,您去陪娘亲好了。”
“子攸啊......”
“嗯,怎么了。”
“无事。”
王上的言语间尽是珍惜与疼爱,但却又有那般极强的无力感,最终也只是用那饱含深意的双眸看了子攸一眼,是因为楚国的衰落之势让他对子攸的保护感到了无力,还是这绝美的容颜让他似乎可以预料到在四国之间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亦或是两者都有,红颜是否真的无罪,只是因那绝美容颜,真的是这样吗?
千画自从入住官驿以来,一直未曾正式露面,子昭每日都亲自前来拜访,礼部在各项要求之上也是准备的极好,礼数方面尽是无可挑剔,不见人影,不说好坏,每日只让小厮以水土不服,身体不好,容颜憔悴为由不见客,倒是让人心中的猜测更加多,千画对容颜的要求这般高,倒是叫众人对那齐王的臆测更加的复杂,而此时位于谣言中心的千画并没有在官驿中对镜自怜,调养身体,而是正在有间酒楼的顶层同钟郁喝酒。
“有耳啊,不是都说着楚地最养人,你怎的成了这番模样,王上要是见到了不知该多伤心,啧啧啧。”
“王上怎会让你来,琴棋书都比你要合适吧。”两人都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最后却是互相大笑,共饮好酒。
“听说你这几年把这楚京中的清月姑娘勾搭到手里了,每到秋日总一同出游,我可是羡慕极了,哪像我们几个,天天受朝中那些大臣的非议,特别是我,都要烦死了,那些人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我,王上还从来都不解释。”
“哈哈哈哈哈,千画的大名我在楚国听的也不少。”
“你也笑,喝酒。”那酒杯被千画以极强的内力运转到钟郁手中,稳稳接住,杯未碎,酒未洒,高手之间的过招总在这光影之间。
“不错啊你,我这次来可是至少要待半年时间,你可要随时准备好。”
“不送。”
“走了。”
此时的钟郁是掌管楚国的齐国暗部的有耳,但那些人不知道他是楚国钟郁,就如清月不知道他是有耳,身份这种东西给人带来的枷锁任何人都无法摆脱,换了身份又有了新的枷锁,多少人为了那一个人如此甘愿。
八月十五当天千画以齐国使者的身份正式入宫拜见楚王,同时献上了齐国的礼物,一曲谱,此曲谱乃是齐王偶然见所得,可惜齐国却无乐师可弹奏,无舞者可跳,楚地向来是风流雅致,琴音遍地,特别是公主子攸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今次特意前来求教,没有丝毫的掩饰,任谁看来若是今日楚国无法找人弹出此曲,跳出此舞,便是在齐国面前失了尊荣,最好还是子攸亲自表演,楚王本是想让别的舞姬代之,却未料到子攸竟直接拿过那曲谱看了看,随后便让千画先行听曲看舞,向王上王后请安后便带着那乐谱直接离开了宴会之地,那脸上的笑容如此的自信明媚,在场众人皆是神色各异,王上多少有些忧心,王后似乎也对女儿极其有信心,子晟夫妇原是想同子攸一同离开,但这毕竟是接待齐国来使的宴席,子晟还是这场宴会的承办人,毕竟关系到两国,实在不便离开,子昭夫妇都是饱含深思的模样,猜不透这二人的心思。
“明泽,你可有信心弹出此曲。”
“虽是有些难度,但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你的舞。”
“不用担心,我先去换衣服,这笛子你先帮我拿着。”
前殿的宴席已经临近尾声,子攸也身着翠色羽裙,盛装出场,明泽也将琴弦调试完毕,在弹奏之前子攸特意命人从栖凤宫中将这把攸歌琴拿了过来。
“儿臣见过父君,母后。”
“公主果然好看,那无数的传言都比不上这亲自看到。”
“本宫既然满足了来使的愿望,来使是不是应该让本宫也高兴些。”
“公主都还没有跳,没有弹,怎么知道会让我高兴,虽然公主的确长了一副让人高兴的脸。”
“本宫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这么有自信啊,我也不能输是吧,这样吧,我以齐国许给公主一个承诺如何。”
“好。”
活落,琴起,人动,琴音流转间,人影随风动,一泪涤千尘,一笑动万劫,随着琴音渐缓,有笛音悄悄的加入,那笛声却是来自此时正在舞动的子攸,琴与笛的配合,笛与舞的融合,让在场之人都真正的见识到了子攸的无双风姿,仿佛是盛开到极致的花,下一秒就会凋零一般,随着舞步渐缓,剩下的琴与笛的合奏是如此的和谐自然,仿佛是已经为彼此伴奏了千万年。
“使者觉得本宫的舞曲可还满意。”
“啊,什么,好看好听,妙极了,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我的荣幸,不过琴不是我弹的,是乐师明泽。”
“不管,我还是觉得公主的是最好了,那乐师定然没有殿下的这般风姿。”
“真的不见见啊。”
“不见,公主说说想要什么吧。”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好,这是齐国特有的白水玉,公主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兑现承诺,这是凭证。”
就这样子攸用一舞换取了千画的一个承诺,但这二人之间的礼数却是欠妥,在许多人看来实在是太过有失王族体统,第二日便有人上奏请求为子攸择选更加好的礼仪老师,王上却是不加理会,千画在离开宴会后便着人将钟郁送来的关于子攸的资料拿过来,他对这位小公主极是感兴趣,而且有预感,此女定然与他此次来楚之事息息相关,今次也是攸歌琴同落风笛的第一次合奏,却是达到了令人意向不到的效果,由子晋亲自锻造紫白湘妃竹落风笛早已声明四起,不知道那始终沉寂着的攸歌琴还需要多久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酒宴散去,迷蒙归尘,中秋之夜,月明照人,秋风渐起,桂香满地,子攸一个人在听音殿的凉亭中看着面前石桌上的一把琴,一支笛,“攸歌”“落风”几个字被特意刻在了稍加掩藏的地方,看起来倒不是很明显,但只要有心,会一直看的到,极为烦闷的子攸让杏林将在树下埋了五年的桂花酒,梅子酒拿出来,却是不能一醉到天明,若是可以,她多想与那弹琴人,制酒者共饮此酒,终是没有拿出那两人花费了一月之久才做好的百花酿,或许是在等,等和那个人共饮此酒,等那个人告诉自己,或许是在看,看这酒还能存多久,看那个人说给自己听。
三千繁花,等君共赏,十年佳酿,邀君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