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加杂乱的局势下,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驿馆之中,各方势力繁杂,归安同千千偷偷拿了些酒打算等晚些时候去房顶上赏月,霍廷与君落雪时隔五年再次相见,再次处在了相对的位置上,裴思听到君落雪的消息的时候一时之间晃了神,若是霍廷与君落雪之间是相对的,那么裴思与霍廷之间则是相抗的。
明日便是上元灯节,最近几天街市上已经被各种花灯所占满,霍廷身着一身简单低调的常服护着女装的君落雪在人群中行走,霍廷印象中的君落雪很少有这般小女儿的情态,大多数时候都是身着战甲、一派冷酷,今时一袭碧色衣裙,头发挽着简单的流云髻,全身上下只有发间的那支缠丝并蒂双莲钗,清冷的气质因那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而卸去了不少,褪去了沙场将军的风范,此时的君落雪与楚地一普通的女子无甚差别。
君落雪没有拒绝霍廷的保护,她此次前来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正使,因为她的身份不仅仅是燕国的扫雪将军,更是楚国子兰长公主之女,也算是楚国的郡主,真正的事务自有同她一道前来的左相史文博亲自打理,走到了最繁华的街道时,原本松散的人群瞬间变得拥挤起来,霍廷与君落雪之间适当的距离也因为人流的缘故而消失不见,君落雪抬头看着楚京的第一酒楼,有些恍惚,身旁有人将要撞到她时,霍廷闪身同她换了位置。
身份轮换之中,位置颠倒之下,君落雪看到灯火灿烂、人声鼎沸的背景之下的霍廷,他的面容英俊,他的眼里有她,她本是打算独自一人在这父亲母亲定情下的街市中走走看看,不料霍廷竟是一道跟了过来,霍廷侧着身子带着君落雪从汹涌的人潮中走出,进了酒楼里,此时正是饭点,厢房早已没有,二人便坐在了大厅中,虽是在大厅之内,但也是有屏风相隔的。
有机灵的小二拿了上好的茶点招待这一对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男女,二人虽衣着简单朴素,但周身的气质却是掩不住的,霍廷点了几个比较知名的菜品以及几样具有燕国特色的菜肴,君落雪点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正是饭点,上菜可能需要点时间,也喝些茶水吧。”
“你这般出来,不怕礼部的几位明日告你状吗?”君落雪拿过桌案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
“我觉得咋俩的作用是一样的,吃喝玩乐就行了,那些事情自有乐意做的人去做。”此时的霍廷与宫廷盛宴、朝堂风波下是完全不同的,不会有人想到向来冷酷的霍廷竟会开玩笑。
“史相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物。”
“我自然是知道的,已经亲自打过招呼了,你就当我是为了楚国来监视你的便成了,可有想去的地方,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好好逛逛。”霍廷似乎全然忘记了君落雪此次是因何事而来,全然一副带好友游玩的心境。
“你这东道主还是往后推迟些吧,我可不像你这般闲。”
“无妨,你想好了便告诉我便行了。”
“楚王是怎样的一个人?”
“为王者,自是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的人,但他于你而言并非王上,而是舅舅,所以你放轻松些,不要那么紧张,明日我会随你一道入宫的。”
“是吗?那她呢?是怎样的?”
“你说谁?”
“攸歌公主。”
“公主吧,是一个......善良的人,是我当妹妹看待的人,明日你会见到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嗯。”
“菜齐了,吃饭吧。”
“好。”
若要说子攸是一个怎样的人,霍廷一时之间确实是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回答,那么多可以用来形容的词汇他却说不出口,那些外人所言之语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听听而已,子攸于他,他于子攸,可能更多的只是过客而已,他们之间以婚姻的结合更多的是彼此之间的妥协。
楼上有视线正注视着谈笑中的两人,非是不曾感觉到,只是并未感受到恶意,两人的身份招人探看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明里暗里究竟有多少的人,霍廷随意的抬眼看去,处处皆是正常,又处处都不正常,而从君落雪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一红色衣裙从楼上闪过。
钟郁看完手中的消息,随手扔到一边的火盆中,烈火吞噬之下,转眼随风四散。
“公子,这是郡主送来的药和信。”
“放着吧。”
浓花无声的离开房间,钟郁缓缓靠着软塌起身,拿过那墨色银纹宣纸,从一旁的格子中取过两瓶药水,一瓶莹润如玉,另一瓶赤烈似火,在经历了冲刷之后,信纸上的文字显现出来,短短的三个字却是让钟郁感到心惊,‘万力,死。’再回眼看去,纸上只余下那古老精致的纹路,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什么,黑色渐渐退去转为暗蓝,钟郁将纸张小心的叠放起来,放到房间中的暗格中。
由于明泽的倔强与傲气,单啸私下里对他动了刑罚,两人本应是同一阵营,等到王上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然结束,单啸自是不会在明泽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让人弹劾,但明泽那发白的脸色,颤抖的身体足以证明单啸下手狠辣无情,案件查询毫无进展,大理寺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私心里还是希望单啸可以套些消息出来的,但又担心这本就是子晟布下的棋,而督察院使听到此消息之时也不由得深思起来。
胡德按照王上的要求私下里去将明泽安排到了暗房之中,让别的人带着面具冒充明泽,明泽身上的伤看起来倒是不重,但刑部的刑罚愈是看起来没事的后果越严重,胡德帮明泽上了药后站起身来不住的摇了摇头。
“多谢公公。”
“老奴也不过是遵从王上的命令而已,公子实在不必谢我,这愈骨膏和止痛散就留给公子了,公子隔两个时辰便用些,明日公子便不能这样好好休息了。”
“请公公代罪臣向王上表示谢意。”
“公子难道不问问明日会发生何事吗?”
“我问了公公便会告诉我吗?明日自然就知道了,总不会再上次刑,不然公公也不必特意来一趟了。”
“确实是个聪明人啊,倒是可惜了。”
这次胡德并未掩藏自己的来路去路,明泽自是看出了他的用意,但这试探实在是毫无必要,他不会想要离开,他也离开不了,尚且不论离开的密道中布下了多少的暗器,出口处又是何等的地方,明里暗地中又有多少双眼睛,便是此刻的他未曾受伤,他也是不会走的,总不能平白的叫人抓住了把柄,他也在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的到来。
十五当日,君落雪身着燕国使服,史文博手持符节携燕国众来使拜见楚王,大殿之上,众臣心思各异,君落雪除了最开始说话之外,期间尽是史文博在同楚王进行交锋,这位少年名相的风采确实是不可估量,若不是站在相对的位置上,大殿之中想要结交之人确实不在少数。
“燕王的好意孤代小女表示感谢,但小女已然许配给了定国公霍廷,霍家于国之贡献不容忽视,孤也实不愿失信于家国。”
“公主还不曾嫁入定国公府,何况吴国摄政王殿下还未到,王上与本使不如等等再说。”
“既如此,那便等等吧,王后已等着姑娘多时了,一会自有人带姑娘去。”
“是。”
“平儿也许久不曾见过你姑母了,一道去吧,定国公若是无事,也去看看公主吧。”
“臣遵旨。”容平与霍廷一道走到大殿中俯首称是。
王上实在是被史文博逼的不行,不过这史文博倒也知道适时的松口,王上便顺着意思说到了君落雪的身上,史文博的视线在君落雪身上停驻,又看着一旁的两位青年才俊,并没有再进行反驳,只是脸上的笑意意味不明。
栖凤宫中,王后及诸位嫔妃早已盛装打扮等待着君落雪的到来,还有几位宗室夫人也是一早入宫就在这里等着了,虽说君落雪是燕国将军,但骨血之中到底是有着一般的楚国王室的血脉的,这样看来,子攸的衣着打扮倒是有些太过随意了。
容平和霍廷先行到了大殿之中,君落雪则是先去换了衣服,也过来的晚一些,子攸看到这二人便起身看向两人的身后,却不见有人。
“臣参见王后娘娘及诸位夫人。”
“平儿和廷儿都起来吧,看座。”
“表哥,怎的不见表姐呢。”
“君将军一会就到了,公主无需这般急。”
子攸此时见到霍廷着实是感到有些尴尬,却也无法避免,只得当做看不见霍廷一般,同着容平说了几句话,倒是一旁的大长公主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子攸面上答应着,心里却是压根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些嫉妒子攸的嫔妃也是一个个的说风凉话,子攸懒得去计较,便离开殿中,去门口等着君落雪的到来,手上拿着随手在花圃中摘下的几朵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