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与子攸分别之后,原是打算直接回太医署的,但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了去清风苑的道路,便是千千去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和变化,但对于千千而言,她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去行动。
千千到的时候,明泽已经离开了,归安独自一人在院中练剑,山水将她带到地方后便离开了,四周花叶蹁跹流转,墨色的束袖长衫叫人目光难以远离,千千就那样靠在廊柱下方静静的看着,有碎花乱叶落于身旁,隔着远远的距离,迷眼的落花,远方的人目光温和、身姿炫目,近处的人巧笑夺目、衣裙飞扬,美景如画,美人如景,叫人难以移开目光,归安回身收剑,周旁翻飞的花叶也尽数归于安宁,伴着慢走走来的少年归于平静,满地的花叶,掩住了原本的模样。
“不练了?”千千直起身来,将衣裙上的花瓣扫落。
“你都来了,我总不能当做看不见吧,你先别动。”
“啊?”
“你头发上有花瓣。”
“哦。”
千千低着头颅,归安上前几步,倾身抬手将千千发丝之间夹杂的几片落花落叶悉数捡出,起身抬眸之间,乱了谁的心魂。
“好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归安起身退开,两人一道走到不远处的凉亭中坐下,满地的杂乱尚无人打扫,亭间桌上也落了不少的竹叶,归安将石凳上的竹叶扫落,拿出怀中的锦帕铺上叫千千坐下。
“哦,那个,我刚从子攸那里过来,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便来你这里看看,你的身体还好吧,练剑没事吧。”
“你不是也学武的,要不咋俩比试比试。”归安为自己到了杯冷茶,千千面前的则是被他以内力给加热了,不凉不烫,温度正好,白皙削瘦的指节间满是因长期练剑留下的肉茧,苍黄坚硬。
“我觉得你叫我同你比医术还不错,比剑,算了吧。”千千抬眼瞅了归安一眼,将面前的茶水拿起喝下,温热的茶水叫她不由得再次抬头看了归安一眼。
“你放心,我肯定会让着你的,走吧,走吧。”不待千千回答,归安夺过千千手中的茶杯放下,拉着她向下方走去。
“不是,我,哎。”
归安用刚刚的长剑砍下一段竹枝,将自己手中的剑交给千千,自己则拿着那段稍显短的竹枝,那长度粗细都与竹笛一般无二,或许早已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了吧。
千千侧身而立,手中长剑飞旋,气势速度招式技巧都是远不如归安的,倒像是归安在知道千千一般,不服输的那份勇气在千千心中肆虐,待到日光轮转,千千已是累的满头大汗,而归安依旧是那副不紧不缓的表情,最开始的时候还不时的笑笑,到了后来却也是不敢笑了,虽说他倒还是完好无损的,但手中的竹段却已是遍体鳞伤,千千周旁那些精细修建的花枝也是一番惨不忍睹,脚下沾染了不少的花叶,稍显泥泞,叫归安想到了花酱。
到了最后,千千直接在廊下的台阶上坐着喘气,长剑被随意的扔在了一边,‘当啷’的一声,长剑与青石地板相撞,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归安手中的竹段则碎裂成了几片,他将长剑收回到剑鞘里,靠在一边,在千千的注视下走出院落,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湿帕和温水,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台阶上,千千随手搭上归安的肩头,拍了几下。
“子攸她......看起来倒是好好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归安将千千的杯中添满水,嬉笑着说道。
“对的,不过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武功这么好咦。”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以后绝对叫你大吃一惊。”
“切,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吧,过些时候要回到沁沙城的,不出差错会是下一任齐王,等回去之后有你忙的烦的了。”
“你可以来找我啊,我看沈先生与千画的关系那般好,你要是想见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算了吧,我和他都懒得回去的,你呢,想回去吗?”
“嗯,想回去看看,不过你为何不想回去呢。”
“我实际上倒也无所谓的,沈洛水不想回去,我们回去的话也是一大堆的麻烦。”
“是放不下沈先生吗?所以不回去?”
“那你呢,能放得下子攸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久远的时间和无限的空间是可以叫人忘怀许多事情的,偶尔想来也是回忆了。”
他们的声音都有些空茫,归处与来处的选择,是什么让他们执著向前,又是什么叫人望而却步,丢失的记忆,忘怀的过往,又错过了怎样的人生,他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找寻那深藏已久的答案,远离亦或是接近,最后是殊途同归的。
“也是,到时候你估计是闲不下来的,有的是大臣要塞自家妹妹或女儿给你,如花美眷,功成名就,多少人羡慕啊。”
“你就别笑话我了。”
“那你觉得我如何。”千千突然转身直直的盯着归安,眼中意味不明。
“这个嘛,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你......很好,特别好......人好,性子好......”
“停停停,你还是住嘴比较好,我走了,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在这里胡思乱想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那个,你会回齐国吗?和我一道。”
“这个吧,到时候再看。”
千千回身,冲着还坐在原地的归安笑了笑,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了吧,只是归安不曾注意到她手中的那碎竹片,上面的剑痕深浅不一。
杏林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了,子攸出来之后,两人并没有按照原先的来路回去,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掌乐司的门前,子攸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不离开也不进去,有掌乐司中的宫人看到了子攸,回禀了明泽,阶上之人卓然而立,眼下有掩饰不住的疲惫,阶下之人淡然抬眸,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深情。
“先生今日该是无事的吧。”终是子攸开口打断了这长久的沉默和伤情。
“回公主话,今日未有安排。”
“随我走走吧,杏林,你不用跟着了。”
“公主请。”
子攸在前,明泽在后,这动作、这场景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相同的道路,相似的盛景,只是有些无话了,不知从何开口了,子攸最后停留在了一株开的极盛的红色山茶花跟前,那颜色叫人见之难忘。
“先生听说我的事情了吧。”
“是,臣在此恭祝公主殿下。”
“先生倒是坦荡的很,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公主是聪明人,臣实在无需做些蠢笨之事。”
“还真是无情,那先生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有。”
“是什么呢?”
“古有奇药,可毁其绝色,亦可遮其残破。”
“哦,原来如此啊,不知这份绝色和残破我何时可以亲眼见见呢。”
“殿下早已见过了。”
明泽低着头颅,子攸手上拿着几朵盛放极致的花朵,在明泽的身旁走来走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在观察些什么,明泽比子攸高许多,便是低下了头依旧如此,子攸仔细的瞧着明泽的耳畔,想要找到些许的破绽,不知是因为这人皮面具太完美了,亦或是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人皮面具,子攸着实是发现不了一丝一毫的破绽。
将近午时,园中并没有多少人,便是有路过的宫人也都极有眼色的错开道路,子攸没有再去理明泽,一个人玩弄着手中的花瓣,渗出的汁水将她的手指染得红艳,向来不施丹寇的指甲上也显现出别样的美丽,见着难忘,子攸的所有小动作都落入了明泽的眼中,待到子攸转头时,那份深情顿时消失不见。
“钟翊,明泽......”子攸将两个名字放在嘴中细细品味,不知品了何样的心思。
“若是父王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如何。”
“臣不知道。”
“大王兄会尽全力保护你吗?”
“......公子身上所肩负的责任很重。”
“这意思就是不会了,或者说不会尽全力,必要时候还会舍弃你。”
“臣不知。”
“你不用知不知道,不管发生何时,因为我会保下你的,一定会的。”那言语中的坚决和执拗叫明泽感到了一丝害怕。
“公主......”
“而且哥哥也快回来了,哥哥会帮我的,帮我们的。”
这繁华之城、风流之都内,有许多的人都在等着子晋的归来,亦也有不愿他归来之人,子晋子暄两位离宫多年的人,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却又是极其相似的,子晋的归国之心,归家之心又是否迫切,子暄的归家之意又是否深刻。
与此同时,携带者燕国国书的驿员在这万家团聚的时刻,奔波万里到达了楚都,上面的内容王上早已知道了,但却未曾想到早间他才将子攸下嫁的制书发出,未过几个时辰,燕王欲求娶子攸为后的消息便也传了出来,一时之间,满都城尽是有关于子攸的流言,更有甚者说王上不愿公主远嫁他国,特意提前写下将公主下嫁霍廷的旨意,不论真相究竟如何,他们都逃不开命运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