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终散,旧友将别,子攸子晋明泽归安四人走在楚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明里暗里尽是侍卫,他们四人今次之所以可以一起出宫,全赖于子攸,但王上极是不放心,便派大批人暗中护卫,待子攸将这整条街都逛完后,那些明面上的侍卫手上尽是子攸买的小玩意,身旁几人手上也尽是零食,从未见过凡尘烟火气息的子攸从没有那么一刻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快,就连子晋也是心中不觉开怀,似是明白了师父口中的佛之一道,决定来这凡尘烟火中走一遭,去感悟真正的佛。
有侍卫上前禀告该回宫了,但子攸明显是不想回的,便借口去晟王府看子睿,明知是借口,众人也无法,侍卫便求救似的将目光望向子晋,但今日子晋的想法却是与子攸一样,众人便沿着楚江往晟王府走去。
“咦。”归安将目光投向江上的一画舫,眼中尽是疑惑。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子攸顺着归安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楚江之上尽是画舫,有女子在弹唱,有才子在诵诗。
子攸说做便做,吩咐下人去租船,自己则去成衣铺子里换上一身男装,楚江之上风景万千,这里既有最低等的商贩,也有高门子弟,四人最后登上一艘名为夏歌的画舫,这便是最开始归安看的画舫,奈何几人还未好好游玩一番,得到消息的子晟便前来将几人给带走了,也无缘见识这楚江之上最美的夜景。
子晟原本是想送几人回宫,奈何子攸说今日一定要见到子睿且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子晟只好先带几人回府,同时安排人去宫里回禀。
众人到达晟王府后,王妃云珂便带子攸子晋去见子睿,而明泽归安则同子晟来到了一处凉亭。
“嫂嫂,你好些时日没带睿儿去宫里了,我都想死他了。”
“这些时日你王兄对他要求甚严,整日里都在忙功课,母后那边殿下可要多多费心了。”
“嗯,对了,睿儿最近是在练武吧,子晋可厉害了,让他俩比试看看。”
“睿儿怎么可能比的过晋公子,殿下真是说笑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后院的练武场,子睿看到众人过来,便收枪过来,有侍女递上湿帕,子睿将自己收整好后便来给几人见礼。
“儿臣见过母妃,见过王叔。”
“就这样,你没见你小姑姑也在这里,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子攸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子睿喊一句姑姑,最后也只得放弃,云氏离开为几人准备茶点,子晋与子睿两人对弈,子攸一个人实在是无聊的很,便在这府里四处游荡。
“本宫也好久没见你二人了。”
“如今各国皆局势紧张,公子不必担心我二人。”明泽这些年来越发话少,十年光阴,习惯也该习惯了,但子晟始终难以习惯,在他心中,明泽一直都是那个跟在钟郁身后的机敏智慧,天才般的钟翊吧。
“终是要乱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万事万物,难逃此言。”自古少年最是风流,子晟却已不在是少年,而面前的少年们是否会一直年少,子晟不得而知,只盼少年永远年少。
“乱了也好,我们就不必那般谨慎那般累了吧。”只有在子晟面前的归安才会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思吧。
“你们在谈些什么啊。”不远处的子攸向着凉亭走来。
“来尝尝这梅子干,味道很不错的。”归安拿起瓷碟上的梅子干填到嘴里,不忘招呼子攸过来吃。
“是不错。”子攸尝了一个后便做到石凳上开始抱怨,先是抱怨子晟找来那么快,又是子睿越来越没大没小,一边说一边吃着明泽帮她去核的梅子干,倒出的不烫不凉的茶水,子晟和归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都静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你也该回宫了,再晚宫门该落锁了。”子晟开口阻止了子攸的滔滔不绝。
“哥哥真无情。”子攸嘴上这么说着,但也知道的确该回去了,便将剩余的梅子干打包带走,让几人都是哭笑不得。
今夜的丞相府注定是不眠夜,裴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自回来便一直跪着的女儿,心中又气又疼,终是不忍心却又是放不下面子,只吩咐下人将宫中赏赐的银丝软甲拿给大小姐,自己留着也是毫无用处,裴夫人看着这对置气的父女,虽是气但亦是疼,在劝说夫君无果后,便直接要带女儿离开。
“女儿叩谢父亲大人,女儿定尽全力平安归来。”裴思实在拗不过母亲,便跟随母亲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书房的门开了,裴相也只是摇头叹息便回到书房继续联系军中的部下,希望能平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裴思身上,因此无人注意到裴迪的身影。
在将母亲安慰好回房后,裴思一人坐在院中,夏夜的风凉凉的,也不知此战归来是何种季节。
“出来吧,站那么就也不嫌累。”裴思一开始便注意到了裴迪,本想看他做什么,谁知道大半天没个人影,只得开口将人叫出来。
“姐。”裴迪拿着一个大包裹出来还一脸受气小媳妇的语气和表情,活像打算是离家出走,让裴思笑的不行。
“你这是打算干嘛。”
“这里面都是伤药还有一些治感冒发烧的,水土不服的,紧急时候救命的,反正用法说明里面都有,你自己看,对了还有养颜的,北地气候和楚京相差极大,你要注重保养,小心回来后没人娶你。”便是平时二人有再多的摩擦,此时此刻流露出的真情是无法掩饰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怎么还哭上了,男子汉要坚强些,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父亲母亲,知道吧,要是我回来知道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惹的父亲母亲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是保证也是责任。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别缺胳膊少腿的,不然想打我都打不到了,这个是我从父亲书房中偷偷抄的,应该是军中的人员名单,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裴迪探头探脑的将怀里的纸交给裴思。
“行,我知道了,没别的东西了吧,我害怕我还没战死被这些瓶瓶罐罐,金丝细软给压死了。”
“姐,胭脂水粉你还要不。”
“你当你姐去选秀啊,我是去上战场,又找打是吧。”
“你还真打啊,我就是开个玩笑罢了,我走了。”
裴思看着裴迪捂着头时不时回望过来,还差点摔倒,期间撞了两个婢女,三个侍卫,好不容易给离开了,看着桌子上放的一堆,摇头笑了笑,亲自将这些东西收拾好装入行囊中。
第二日大军出发,霍定安将军以年迈之躯再次挂帅,霍廷为副将,想当初长子霍延战死沙场,发妻伤心欲绝,只留下这对父子,但霍家世代出将才,身为霍家男儿生来便属于沙场,沙场才对他们来说该是最好的归宿,血洒疆场,魂归故里,王上携众臣于城外亲自送行。
王后携众妃前往怀安寺诵经祈祷,当然子晋和子攸也一起去了。
又是怀安寺的后院,又是树下的两个人,只不过这次没有桃花纷飞,桃树枝头尽是绿芽,子晋五年后再次见到结缘大师,两人继续当年未分胜负的棋局。
“师傅,徒儿打算去这真正的凡尘里走一遭去看看,师傅以为如何。”手下的棋已经不像当初那般随意落子,总要深思熟虑一番方能有最终的决定。
“你不是已经有了决定,何必再来问为师。”结缘抬头看着这个五年前懵懂无措的少年,如今已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了。
“师傅确定要走这里。”子晋看向结缘落下的白子,明明就是一条死路,心中尽是疑惑。
“落子无悔,人生亦如此,为师输了。”
“老师为何......”
“这是为师这些年的武功心法,当时你年纪小,不易学,如今差不多了,这是为师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我将修书给王上,游历之事你不必担心。”
“多谢老师,弟子告退。”
结缘抬头看向桃树上的嫩绿枝芽,前一次离开时是片片落花,而今离开时绿芽满枝,不知再次相见是否会是累累硕果。
“王兄,你和结缘大师说什么了,比我想象的快好多,不过你小时候可以吃这么好吃的素斋真是太太太幸福了。”
“你吃五年试试。”
“那还是算了吧,你还是挺可怜的,一点荤腥都不能沾。”
“走吧,母后还在等我们。”
“好,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风渐起,人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