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怎么回事？”回到芷园，沈芷琴问。
“我说过了，要纳若水为妾。”
“你当真？”沈芷琴不敢置信，“那玉凌怎么办？”
“娘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即便若水进了门，她依然是我莫家的少夫人。”
“你明知我的意思。当初玉凌是你自己看上的，现如今你成亲未满一月便说纳妾，你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娘想太多了吧？或许她乐得很呢。”莫再缘冷冷一笑，她方才不还急着求去么？
“儿子，你相信娘，她对你是有感情的，你千万不可为了可笑的尊严或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做出将来会后悔的决定。”沈芷琴语重心长。
“娘不是不喜欢她？”
“我从没说过不喜欢她，我只是生气她伤了我儿子的心。可这些日子来，我把她对你的在乎看在眼里，再怎么生气也消气了。”
“娘对这么伤我的人都能接受了，那对若水该更喜欢了吧？”
“莫再缘！”沈芷琴生气了，“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莫家不成文的规矩了？莫家向来没有纳妾的！”
“既是不成文的规矩，破了又何妨？”
“你！”沈芷琴怒火上扬，指着莫再缘的鼻子骂道，“早知你是个贪心负心的，我何苦让你自己选妻？早早地帮你定个没感情的也就罢了，何苦现下害得人家开开心心嫁入莫家却要过着日日以泪洗面的日子？”
“娘……”
“娘什么娘，你以为做女人容易么？做个三妻四妾的男人的女人容易么？且不说玉凌，便是那个什么糖水的，现下说得好听，可这样的日子过个三年五载还能忍的就不是女人，除非她压根儿不在乎你！”
“是唐若水。”莫再缘纠正。
“我管她是糖水抑或是盐水，总之你给我听明白了，你想娶她进门我拦不住你，可你要是真敢把她娶进门，以后你和她别踏入我这芷园一步，省的脏了我这地！”
“娘，有这般严重么？”莫再缘无奈地看着耍无赖的娘亲大人。
“当然严重！娘绝不允许莫家有妾，既然阻止不了，眼不见为净便是了。总之，我只认玉凌这一个媳妇，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有多远滚多远。”
“娘，我累了。”莫再缘叹息。
沈芷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总拿着热脸去贴冷人，贴久了脸也是会冷的。”
“你再贴一次便会知道那脸早已被捂热了。”
“……太迟了。”他早已对若水有了承诺。
“如此说来，这妾你纳定了？”
“我承诺过若水，婚礼势在必行。”
“……出去！没改变主意前不许过来！”
“娘……”他无奈地望向莫万奇，期待他能说句话，却不想他却转开了目光。莫再缘一怔，爹也不肯帮他么？无奈之下，他退出了芷园，想着只能等沈芷琴的气消了再来了。
看着莫再缘离开的身影，沈芷琴眼中渐聚忧伤：“相公，我们莫家不会有妾，是不？”
“是，一定不会。”虽然他并无把握，可只要她想听，他便说。
莫再缘并不知道，沈芷琴如此激烈地反对他纳妾不仅是因着玉凌的缘故，更大的原因在于她曾是这一夫多妻下的受害者。她的父亲性好渔色，一生中娶了无数女人，而她娘是那个唯一的正房。可那又如何？她那善良大度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容忍父亲纳入新人，甚至真心实意地善待每一位妾室，可母亲肚子里那方成形的男胎不也一样死在那些心狠手辣的妾室手里？便是她母亲，最终也没能熬过来。一日之间，她失去了弟弟、失去了母亲。而那些女人终究也容不下她，一个当时只有五岁的孩子。她们想尽办法折磨她，而她的爹却只在意那些女人是否想尽办法取悦他，压根不顾她的死活。所以她逃了，然后遇到了师父。她还有机会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可她母亲和弟弟却再也没机会了。倘若没有妾，他们便不会死。
她知道并非所有的妾室都是狠毒的，那唐若水也未必会是这种人，可两个女人同争一个丈夫，总会有是非吧？无论是妻伤了妾，抑或妾伤了妻，说到底不都是被男人伤了心的女人所造的悲剧么？这般的悲剧她不想要，也不希望由她儿子制造。
但愿他只是一时冲动，但愿一切都会变好。沈芷琴默默企盼。
“少爷，奴才还未打扫干净。”正在打扫书房的和安看到莫再缘进门忙阻止。
“无妨。”莫再缘摆摆手，“你打扫你的，不碍事。”说着便在书案后坐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挂着玉凌画像的地方，却在看到他的画像时微微一愣。
“和安。”
“是，少爷有何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
和安顺着莫再缘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幅画像。
“这是少夫人画好后挂上的。”
“她亲手画的？也是她亲手挂上的？”
“是。”
这么说来，她看到那幅画了？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便也画了他的画像挂在一旁，日日做着之前他日日做的事？她……果真在乎他？莫再缘怔怔地看着画像出神。
“少爷。”这时换景出现在书房门口。
“何事？”莫再缘回神，冷冷地看着她。
“奴婢有话与少爷说。”
“说。”
“可否请和安回避。”
“有必要么？”他微微眯眼，莫非是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她见他带了个女人回来，便开始妄想他会把她一并收了？
“这些话事关少夫人，和安不便听。”
他沉吟片刻转而吩咐和安：“你去门外十步远处守着，门开着。”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是。”说着和安便退了出去，果真在十步远处停了下来。
看着和安走远，换景“扑通”跪下：“少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害得少夫人误以为奴婢心仪少爷。可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对少爷绝无丝毫非分之念，若违此誓，必遭天谴！”
莫再缘一愣：“你不喜欢我？”
“奴婢对少爷只有主仆之义，绝无其他。至于少夫人，她的作为虽令少爷生气，可恳请少爷怜惜少夫人的一片善心。”顿了顿又道，“奴婢与少夫人自幼一起长大，少夫人待奴婢向来情同姐妹，少夫人不忍奴婢难受才会伤了少爷。可少爷不知，少夫人在伤了少爷时同样也伤了自己，只是少夫人太过良善，情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奴婢痛苦。”
那他呢？她就忍心他痛苦？
换景看莫再缘不接话，只好再说道：“那日少夫人说要延迟圆方，其实是怕奴婢会伤心，便想先解了奴婢的心结，再与少爷大大方方的过日子。可不想，少爷盛怒之下居然不给解释的机会，甚至成亲三日便出远门，而这一走便是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来少夫人日日去大门口好几回，就盼着能把少爷给盼回来，可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想成了如今这番光景。少夫人虽没哭，可她面无表情坐着不动，便是她素日最爱吃的点心零嘴也不吃了。少爷，少夫人心里是在乎你的，你当真要纳那女人么？”换景说着说着哭了。
“这画是少夫人画的？”莫再缘指指她身后。
“是。少夫人日日都要看上好几回。”她不用回头也知他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可是……”
“换景，你的忠心我很欣赏，好好伺候少夫人，至于其他的不是你该管的。”
这是何意？是说他还是会纳妾？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换景还想说些什么，可在莫再缘警告的眼神下，只能咽了下去，心情沉重地离开了书房。
看到换景离开，和安转身走回书房，他的活儿还未干完呢。谁知方走至门口，却见少爷脸上那似笑似恼、似怨似嗔的神情，可下一瞬却已不见了踪影，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年纪轻轻便眼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