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间,车行连廊是联系大多数建筑的纽带。部分庞大的建筑不但在外面有车行连廊环绕包裹,甚至在建筑内部也预设出了足够的空间来方便车辆通行。
花生城外区,一辆黑色的轿车正行驶在一条车行连廊上,通往斗兽场区。
此时是是清晨时分,太阳甚至还未全部露头,连廊两边人行道上的行人也没几个。
车上,林映蓝在驾驶座上把着方向盘,载着林离准备前往斗兽场参加最后的海选仪式。
按照规矩,林离作为林家的话事人,最后一天要去为进入淘汰赛的八强选手们颁发淘汰赛的通行证。因为这位家主大人前两天都没怎么去过现场,所以现在得一大早起来趁着没人的时候先去彩排一遍。
后座上,林离扶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
外面的车辆渐渐变少,路灯也逐渐暗淡下来,似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趟的样子。
林离坐在车内,突然开启了话头。
“应该快到了吧。”
林映蓝坐在驾驶座上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还没呢,现在我们在西北角的商业楼外。”
“映蓝,关于小凡的案子,你是怎么想的?”
林映蓝摇了摇头:“回家主,根据医护室的人传来的情报,小凡是被炸弹炸伤的。可我独独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带着炸弹通过安检的。”
“裘胜的能力就能做到,你不会不知道吧?”林离若有所思道。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如同尖刀一般扎进林映蓝的脊背,吓得林映蓝顿时毛骨悚然。
车子一个急刹车,就在半路这么突兀地停了下来。
林映蓝在车中,一只手把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向上推起头发,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容:“家主大人,您这话是何意。”
话音未落,他却突然感觉到一个硬物顶住了他的脑袋。
林映蓝神色又变了几分,一时间也无法保持皮笑肉不笑地样子。
身后传来林离平淡的声音:“接下来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我现在的手中有一把自动手枪,你需要做的就是拿起它,然后杀掉我。”
她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
林映蓝听到这话,慢慢抬头,借着车前的反光镜直视起身后林离的眼睛。
而后他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的听力好像不是很好,刚才听到的最后一个字是‘我’没错吧。”
“没错,杀,掉,我。”
林离说完,将手中的枪支从后面塞到林映蓝的身边,又靠回了座椅上,脸上平静的表情就好像她刚才只是对林映蓝下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命令。
林映蓝瞥了几眼右手边上的那支枪,头上隐隐冒出汗珠,心中也是波涛汹涌。
他想要杀死林离,没错。
今天这条路就是他特地选好的。他没算错的话,再过几分钟就会有另外两辆车开过来,与他的车子并排行驶,然后从他们的后车窗上会伸出两挺机关枪。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一切是威胁还是警告?又或者这把枪柄上另有机关,只要一扣动扳机就会弹出什么麻醉针?
开什么玩笑?
林映蓝这么想着,立刻将手伸向副驾驶上前的抽屉旁。
“那里已经没有手枪了。你如果敢拉开那个抽屉我就会拿起你手边的枪打爆你的头。”
听到林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恶魔的低语,林映蓝准备下俯的身体顿时一僵。
此时,林映蓝又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话。
一个问题。
“你认为家族是什么?”
林映蓝不明所以:“家主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离看向车窗外渐渐投来的霞光,轻轻敲打着后座的扶手:“所谓家族,不过是由血缘关系组成的群体罢了。家族给予我们,我们就得反馈家族。族内给你吃穿用度,你就得为其他族人赚取利润。族内帮你铺垫好未来的路,你就得把你的未来交给家族。血缘至亲们团结在一起,却一个个活得像奸诈狡猾的商人。”
收回目光,她又看向驾驶座上:“所以,如果是你,有一天你的个人利益与家族之间有冲突时,你会怎么做?”
林离通过反光镜与林映蓝对视起来,她的笑容很美,但林映蓝此时根本无心欣赏。
听得林离的一番话,林映蓝的脑子不停地思考着。
审问?还是在给我机会?
我该回答什么?
不过林离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她或许根本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意图。
她继续着她的话头,转而说起了关于她的故事:“我是前家主的私生女,从小在隔壁的宁城长大,在被接回林家以前根本不知道有地下城和能力者这种东西的存在。
我的母亲也不过是出身平民阶级的普通人,在她的陪伴下,我慢慢接受了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对那时的我来说,所谓家族,没有族,只有家罢了。”
林离仿若是自言自语一般,她此时只是希望有个听众罢了。林映蓝这边也乐得拖延时间,于是便安静地倾听着。
“她对我很好,能在辛苦赚钱养家的同时完全没有落下对我的管教。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第一次当母亲就能做得这么细致。
而且我的邻居们也都对我很好,虽然隔壁的叔叔比较好赌,但是为人却意外的很善良。可以说我很幸运地没有见识过任何有关人性的阴暗面。
所以,本来不打算展露才能的我,一次又一次表现出聪明和阳光的那一面。或许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并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这会成为对我母亲的一种奖励和她的精神支撑。
不过托我那个几百里外父亲的福,我最终还是引起了家族的注意,仅仅只是因为林家想要通过和陵城张家的联姻来抵抗郝家和律家的进攻势头,而我那时正好年满16岁罢了。
于是在被连夜带走之后,我以失去我的母亲、我的朋友和我理想中的丈夫为代价换来了不愁吃穿,不缺钱财用度的富贵生活。
我记得当时我的父亲,在那时还是被人称作家主的家伙就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颇为强硬地让我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一点点自己可有可无的未来。
我本来想利用我的才能做出一些反抗,但在不久后就收到一份我母亲的遗书。
虽然不想承认,但来信上的的确确是她的笔迹。
我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瞧出两个字,‘听话’。”
听到这里,林映蓝摩挲着林离递来的枪,有些讽刺地说道:“所以,‘听话’的您就在大婚之日发动了政变,不但将那位前家主大人彻底软禁了起来,还对一众反对您的长老们进行了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