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个据点。
凌晨。
刚下车时，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的人全都被吓傻了，好几个人已经吐了出来。
栩文和陆一铭分别捂着艾尔薇和白的眼睛，率先从没有血迹的两侧走了进去，二话不说直接上楼。
等到第二天上午再下楼的时候大厅和外面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完全看不出这里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雷吉斯和格里前辈死了。
楼上所有的前辈们都还没有醒来，安娜也是重伤昏迷，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真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在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年。
上午。
八点十三。
医院正对着的第三大街上。
栩文按着胸口靠在一座装饰古老的建筑物的墙壁上。
他有责任。
无法推卸的责任。
假如那时他没有傻站在原地，是不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
雷吉斯，格里。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没办法迈出那一步。
为什么总是恐惧。
栩文猛的一拳打在墙上，墙体碎裂，一个小坑应声出现。
阳光洒在他并不宽大的后背上，整张脸都处在阴影之中。
大街上的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这人穿着“驱魔师”的衣服，这才又全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在干什么啊……
对了，盖兹学院长今天就要到了。
栩文抬头看着清澈的蓝天。
不得不说栩文的脑回路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大多都是连线型的思考模式，他却是跳跃式，本来想的是这个事情，然后突然就跳到别的地方去了。
虽然和学院有关系的基本上没几个正常人。
“胆小是你的本性，你没有义务站出来，”被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哈克拍了下栩文的肩膀，很厚重的一下，“我看过医院的监控了。”
栩文没有抬头，心中的羞愧只能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但是你站出来了，”哈克双手插进裤兜看着冷清街道上仅有的几名行人，“没有逃避就是好的，没人会怪你，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允许自己再有下一次。”
“哈克队长今天难得这么多话嘛。”阿伦打趣道。
栩文这才慢慢把脸转向旁边的人。
哈克、阿伦、索菲亚……
除了安娜以外，十三位前辈全部都在。
他不禁睁大了双眼。
“就是这样啦~”阿伦笑容灿烂，“没人会怪你，也不会给你找什么你还小没见过世面那种土掉渣的借口，所以我们允许你自责，自责完了记得回公寓找我们哦~”
说完，同样外表跟个木乃伊一样的阿伦便和众人一同缓步离去。
栩文不知道的是。
转过身那一刻，阿伦的双眼便瞬间怒火闪烁，无法遏止。
“对了小子，”最前方的哈克边走边说：“记得赔钱。”
“啊……是！”
栩文只好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苦笑，摇了摇头，戴上行动服外套的帽子，默默走进阴影之中。
医院门口。
陆一铭、白、艾尔薇、吴雨、王示等，除了还未苏醒的佐藤雅、赵若晗，全部的新人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刚才的一幕。
“现在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陆一铭开口，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不用跟几个人么？”
只有康纳疑惑。
人群中的吴雨突然走了出来，带着清水、陈言直接走向第三大道，一言不发，只有康纳一脸不解的跟在后面，那样子生怕被他们落下。
以他对陆一铭的了解，这家伙估计会端着狙击枪给栩文当远程保镖吧？
“我去跟着他。”艾尔薇松开牵着白的手，戴上行动服的帽子。
“不用，今天特例，我给他当保镖。”陆一铭摸了摸白的头，微弯身子与白平视，“和艾尔薇先回去吧，校长今天就到了，需要做些准备。”
“我知道了……”
这样子太犯规了吧！？
看着白本就可爱得不行的脸现在再加上有些失落的表情……待人高冷的他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他呼了口气，望着跟在吴雨等人后面与其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两人，默默的把背后的SG3000取下，握在手中。
还真让吴雨猜对了。
他真是那么打算的。
三个小时前。
栩文利用身在学院电子科的里克传来的软件将整个第一、三大道两条大街的监控录像全部拷贝下来，并且发现了昨夜那群教徒从上街开始的完整路线，只不过没有告诉任何人。
仅仅两条大街就能得到这样的情报，比预想中明显要容易太多。
栩文沿路走着，穿行在一条又一条巷子之中，不久便走到昨夜监控器能够捕捉的“最后的”区域。
第一大道比格伦咖啡屋与阿尔比亚水果店之间的小巷。
这是一条死路。
陷阱吗？
站在封住通道的墙壁跟前的栩文已经把手放在身后的刀柄上。
只有左边这一扇门。
唯一的路径。
也就是说昨晚袭击医院，杀死雷吉斯和格里前辈的教徒就是从这里出发的。
“你的跟踪太烂了。”
栩文头也不回的说，注意力全在那道老式的本土产金属防盗门上。
“发现了就早点说，”陆一铭走进巷子，单手抚摸着刀柄，“浪费我体力呢？”
“没，我也刚发现。”
“…………”
陆一铭话锋一转，“这就是你早上的发现？很明显是个陷阱。”
“昨晚在医院他们已经折损上百人，而最应该多派人手的公寓却只去了三个人。”
“意思是……？”
“他们很可能只有那些成员，”栩文侧过身来，“之前那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动作则更能说明他们这样行动的理由，大概是一直在为昨晚做准备，但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
“所以医院这边只用了水平和普通人没区别的大量教徒，反而自己只带两人攻击公寓。”
“对，他对医院这边的情况根本不在意，只是个骚扰，万一能干掉几个我们的人他就赚了，全军覆没他也不亏。”栩文点头，眼神聚焦在门锁上。
毕竟两个学长都是经过学院完整训练的“精英”。
栩文接着说道：“但他没想到的是安娜这个异能者也在公寓那边，本来胜券在握的那个人八成是打算把公寓的人全部杀光再看医院这边，结果被安娜逼得两败俱伤只能逃跑。”
“所以呢？”
“所以陷阱是假的。”栩文掏出佩枪对准锁眼。“他们人多半也不在这里，你也别干站着，准备突破了。”
陆一铭叹了口气，掏出银色的1911靠在门边，“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
“一直都是。”
栩文扣下扳机，连续两发.40口径的子弹将门锁瞬间贯穿，紧接着一脚将其狠狠踹开，陆一铭随即举枪突入。
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没有放松警惕。
一楼只有一个占地将近五十平米房间，最右侧是两道被打理得相当干净的木楼梯，一道通往二楼，另一道则是通往地下室。
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摆设，地板上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脚印，说明这里之前有相当多的人数，最里面的墙壁与其他三面的米色不同刷满黑色的油漆，上面用白色的涂料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里面是一个倒立的五角星，最中间挂着这个硕大的山羊头骨。
“真是恶趣味。”看着羊头的栩文不禁略微皱眉，“先看二楼。”
陆一铭点点头，一步一步的朝二楼走去。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空无一人。
连羊头的位置都完全相同。
“和你判断的一样。”陆一铭习惯性的检查弹仓。
“看来没有三楼，”栩文走到山羊头骨前，“这些人不是撒旦教的成员。”
“什么？”
陆一铭被这句话一下子弄得不禁发声，连上层的通知都说是撒旦教你却说不是？
“羊头应该是后来被人挂上去的，还是个粗心的家伙，除了一楼的地板之外，这两个房间都非常干净，二楼的地板现在也只有你和我的脚印，反倒是这个羊头，”栩文用食指在头骨上抹了一下，“全是灰尘，而且起码得两三个月没有打理。”
“会不会是他们本来就没有这个习惯？”
“里克给我发过来的撒旦教教义里可没有不准打扫羊头这一条，”栩文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拎着满是灰尘的羊角，把整个头骨都摘了下来，露出五芒星中间原本的图案。
“这是……？”
栩文摇摇头，没有回答，用手机拍下图案发给里克，他又敲了敲墙壁，从声音便能知道墙壁相当厚实，然后才把羊头又挂回墙上。
两人随即回到一楼。
栩文摘下同样位置的羊头，果然，不出所料后面是同样的图案。
再次敲敲墙壁，手感一样。
“这面墙后面是比格伦咖啡屋吧？”
“对。”陆一铭警戒着地下室的那道和门口一样的老式防盗门。“话说你怎么知道不是撒旦教？”
“今天早上我让里克和我发了一份资料，所谓知己知彼，上面记载的所有相关事件没有任何一件像昨晚那样疯狂嗜血的，所以让我多少有点在意，”栩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没想到居然真的不是。”
“真讽刺。”陆一铭冷笑道：“居然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们悄声走下楼梯。
门没有锁。
两人相视点头，随即直接突入，只不过这次眼前有一个人。
头顶上只有一盏老旧的电灯，光线相当昏暗但勉强能够看清整个甚至还没有楼上的一半大的房间。
那人背对着他们坐在矮凳上，像是在磨刀的手在两人进门的那一刻停下了下来，缓缓站起肥大的身子，相当夸张的背带裤的一边的扣子直接被崩开，落在地上。
那人双目无神，只是拎着斧头，仿佛一坨没有灵魂的肉山，一步一步的朝两人走来，每一步都让这个房间跟着颤抖，就好像两人的手里拿着的是玩具一样。
栩文直接扣下扳机。
伴随着被狭小房间增强的一声枪响，子弹瞬间没入那人硕大头颅的眉心。
弹壳落地。
整个身体随即如同大山一样直直的、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直接被砸得凹陷进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断了？”陆一铭看着巨大的尸体。
两人仍然保持着举枪的动作。
“昨晚。”
栩文说道。
………………
…………
依旧披着大衣，身穿笔挺西装的盖兹拎着一个纯黑的手提箱缓步走下飞机。和接栩文等人那天一样，哈克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只不过这次的哈克和阿伦是两个“木乃伊。”
“你们两个盗法老王的墓去了？”盖兹按着头顶的黑色软毡帽打趣道。
可惜他面瘫的脸笑和不笑都一样。
“校长。”
哈克和阿伦站姿笔挺，其中阿伦更是一改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神情相当严肃。
“上车再说。”盖兹声音浑厚，在阿伦打开沙色悍马的车门之后弯腰坐了进去。
“情况怎么样？”
盖兹按下副驾驶的窗子，从金属的烟盒中抽出一根衔在嘴边。
哈克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对了，有说过安娜的全名吗？
安娜·杜兰特。
盖兹杜兰特唯一的女儿。
哈克心中忐忑，不敢说还必须得说，关键要是说了，凭盖兹的脾气还不得当场撕了他？？
“安娜出事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把哈克的心脏吓得从嘴里蹦出来。
阿伦嘴角抽搐，他虽然从来没见过哈克那个彪形大汉像现在被吓得跟孙子似的样子，但是他知道盖兹发起脾气来什么样。
开玩笑。
这家伙当初可是面不改色的连续炸了五座三十层高的大楼，最后还拎着RPG火箭炮徒步撵着二十多辆武装卡车追了七十多公里。
阿伦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就是因为那帮人抢了安娜分到的“贤者之石”。
最恐怖的是回去和安娜同批的人全都当着阿伦他们和当届学院长的面，全体每人罚了八千个俯卧撑。
八千个！
做完不得横尸当场？
好在学院长说情，那才减到六千个。
“没事，反正能打赢安娜的人，你们能活着就不错了。”
哈克两人听到这句话才暗中松了口气。
“但是。”
噫！
盖兹手中的金属烟盒直接被得彻底形变。
两人一同被吓得像猫一样瞬间炸毛。
“老子得让他们付出代价。”盖兹冲窗外吐了口浊气，“到地方帮我买盒烟。”
“是！”
…………
……
栩文和陆一铭站在尸体后面的“祭坛”前。
“里克有消息了。”栩文看着手中的手机淡淡的说道：“荷鲁斯之眼。”
“那是什么东西？”
陆一铭审视着躺在地上的肥硕得令人作呕的尸体，冷淡又疑惑的语气，说得不紧不慢。
“大概是守护神一样的，详细我也不清楚，据说好像是埃及神的眼睛……”栩文把手机揣回胸口的口袋，一瞬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冲上楼去。
陆一铭连忙跟着一起飞奔起来，穿过楼梯、房间，夺门而出，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是异能！”栩文在陆一铭还没有开口之前边跑边说：“阿伦前辈说的那三个人应该都是异能者！”
“意思是他们之中有一个的能力是控制人心？”陆一铭紧紧的跟在后面。
“猜的不错的话，记不记得刚才那个胖子？那个应该就是他们的试验品！”
“你说试验品？”陆一铭瞬间回想，那个样子确实非常符合栩文的猜想。
“就是说……任何人都可能被控制…………任何人都可能是内鬼！”栩文上气不接下气，但脸色仍旧凝重，脚步也越来越快，“一个爆炸一个控制人心……还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控制还没有解除吗？”
“但愿解除了吧。”
栩文头也不回的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能简单一些，如果不是的话……那第三个人的能力恐怕………………
……
…………
公寓。
上午八点五十。
被爆炸崩得只剩一半的公寓，从一楼左侧楼梯一直延伸到二楼的吴雨的房间门口。
索菲亚捂着被子弹打出了一个骇人缺口的胳膊粗气大喘，鲜血顺着伤口流过整条手臂滴在地上，头发散乱，原本精致的脸上连同绷带全都沾满灰尘。
她半靠在金属的房门上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身旁站着的艾尔薇举着帕夫娜证人手枪的双手正不住的颤抖。
就在刚才，王示、雷德、吴雨、米圆等等，无论前辈还是新人几乎全部都倒在了那个人的枪口之下。
仅存的艾尔薇和索菲亚根本无法相信之前那个连开枪都会胆怯的孩子居然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魔鬼！
没有丝毫犹豫，瓦尔特CCP的枪口不停的喷吐着滚烫的火舌。
从医院回来站在所有人身后、艾尔薇前面的她第一枪便打中了康纳的后背，紧接着第二枪直接爆掉了吴雨的后脑，然后第三枪、第四枪……
听到枪声回头的所有人谁都没能在第一时间举枪回击。
因为他们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愣住了。
……
白娇小的手中拿着雷德的佩枪，经过改装的FN57，单手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的跟着血迹走在楼梯上。
孩子般可爱的脸上此时正扬起一抹恐怖的笑容。
“来吧~来吧~前往天堂吧~”
银铃般的声音唱起歌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