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入住的象山客栈,虽是城内最好的客栈,但由于倭寇的袭扰,来往此地的商客并不多,客栈内有些冷清,一些地方的摆设也显得陈旧。
晚上护卫来报,郑铁匠共找到一户铁匠,两户木匠,一户泥瓦匠,一户石匠愿意前往天岩堡,这些都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城中生活不下去的匠户。
杨霄心中振奋,这下子天岩堡初期建设需要的工匠就齐活了,为了防止韩猛的报复,他吩咐两个护卫雇了几辆马车,将这些工匠和他们的家人行李一齐全拉到回堡去。
韩猛或许不敢对盛名之下,又有官身的杨霄出手,但对付几个贱籍匠户就太简单了。
送走几个匠户,杨霄安心在客栈中等候史圆的通知,到了第三天早上,史圆满头大汗地来到客栈:“东西已经联系好了,不过第一次交易,对方要见见你,城里人多眼杂,这事肯定不能在这里进行,你得跟我走一趟。”
城北的官道上,几匹马风驰电掣,扬起一溜烟尘,将道旁的绿茵染出一层灰色。
陈山所是朝廷为了拱卫陈山港,防海寇袭扰而设的军堡,堡寨位于陈山的西麓半山腰上,就近取石筑成,墙高两丈,厚两丈,周四百余步,颇为雄伟,里面驻有一营二百余人,由一名营指挥统领,不过现在贪腐之风盛行,军队也同样如此,将领吃空饷喝兵血是常见之事,一营兵能有半数就算不错,其中能战的往往只有主将的护卫亲兵。
史圆领着一行人通过了堡前的哨卡,那哨兵看来和史圆熟得很,根本没察看腰牌便将几人放了进去,而且看起来对杨霄等人还客气得很,显然知道一行人是来干什么的。
山上的军堡是不可能有护城河的,但堡前还是挖了丈许宽的壕沟,进堡的路就在壕沟边上,杨霄策马缓行,他望着堡墙上放着的几架三弓床弩有些心痒难奈,这种大杀器可以在四百步外杀伤敌军,并且可以有效打击敌军士气,关键是它还不重,载于马车或用人扛着就可随军行动,如果自己有几架这东西,相信不论进攻还是防守都能发挥巨大作用。
几人来到堡门口下马,由一名军士领着向里走去,杨霄见这军士面黄肌瘦,身上的兵服阵旧,还打着补丁,走路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摔倒,如果不是手中的长矛,与一般的流民也无甚差别。
营指挥在堡中央的官房亲自接见了杨霄一行人,进门后,他便看到一个又白又宣的胖子,那体型与史圆不分上下,笑起来脸上肥肉乱颤,身上的朱红色军服被撑得紧紧的。
难怪两人能狼狈为奸,看体型就知道是一路货色,史圆与这营指挥很熟,进门也不拜见,只是笑着抱拳行礼为杨霄引见。
这位刘昱大人,官拜从七品武骑尉,比杨霄的陪戎副尉高了四级,而且还是实打实的统兵实权将领,身份上比他高了许多。
杨霄上前以军中下官之礼参见,刘昱上前将他扶起,脸上笑得见眉不见眼:“杨大人年轻英武,斩杀倭贼酋首,本官听来,也是佩服得紧。”
接着就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客套,刘昱不但亲自接见,还叫来几个队正与军中幕僚作陪,每个人的态度都是非常好。
杨霄回忆此人便是收购军马那位,当时自己担心其不给银子没将军马卖给他,没想到过不了几天,自己倒要给对方银子,他也理解这些人的热情,他们守着一个军堡,就是一个财源,朝廷每年都会拨付一定的兵甲钱粮,这些东西就是将领们上下其手的目标,东西到手,当然要卖出去,一堆刀枪弓箭不能吃不能喝的,拿来干什么。
于是杨霄这种地方豪强便成了这些将领的大金主,只要确定了身份没问题,当然会使劲巴结。
就像后世的贪官污吏,横眉冷对千夫指,唯独对大客户热情万分。
杨霄心中为大炎朝的百姓悲哀,承担着沉重的赋税杂役,从牙缝中挤出的民脂民膏,却养了这么群国之蠹虫,也难怪倭寇能在沿海横行无忌,凭这些酒囊饭袋,面对倭寇时,也只有抱头鼠窜地份。
杨霄没多少心情和这些人寒暄,客套几句后便直入主题,以杨霄的身份,刘昱不会自降身份亲自下场,但几千两的交易也不是小数目,他便吩咐自己的心腹幕僚带杨霄几人去点算货物。
幕僚笑容可掬地引着他们进入堡后的武备库,武备库沿东面堡墙而建,全用青石混合着胶浆砌成,结实非常,看来朝廷在军堡的建设上是下了本钱的,却不知没有一支勇武敢战的军队,再好的堡垒也只是摆设。
武备库不大,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资兵器,让人目不暇接。
直刀、腰刀、长枪、长矛、强弓、硬弩、战袍、战鞋、护颈等各种军资摆满了房中的武器架,一捆捆箭支弩矢堆放在角落,杨霄甚至在库房一间看见个盖着油布的大家伙,掀开一看,居然是架涂满桐油的三弓床弩,看其崭新的模样,显然刚被装配出来没有多久。
杨霄心中对这架床弩垂涎三尺,表面却不动声色问道:“此真乃杀敌利器,制造这样一架床弩恐怕耗费颇多吧?”
那幕僚倒也不全是草包,对军械军资颇为了解,听得金主发问,忍不住卖弄起来:“弩身用坚硬的山桑木,弩机用纯铜制,弩梢用檀木,弦是用牛筋,弩梢和弦都需反复油浸晒干十余次,一名军械局的能工巧匠耗时一两年才能做出一副来,光是材料成本便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