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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封妃仪式

八月中的晨阳已经并不再是热烘烘的,江南这时节的气候宜人。

八宝马车哒哒的跟着前面的宫礼仪仗队慢慢地驶向皇城。

这个季节的早晨,风已经有了丝丝凉意,却带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大量围堵在东文大街两边的群众高高低低的议论热度,仿似一群蜜蜂的嗡嗡声穿透了时间和空间,拂开辇上的银红织金纱帘,落入程瑶佳的耳里,不甚真切,恍如梦境。

前方长长的队伍已经不知道绵延到了哪里,风中隐隐约约地飘来了喜乐队吹奏的的的哒哒的唢呐声声。

而后方跟着的长长队伍,除了二个宫嬷嬷和二个大丫头乘坐的马车以外,便是安良候府以及文成候府送嫁的人马和车队。年长一些的少爷们骑马,小姐们和七岁以下的小少爷们则是乘车。

程瑶佳挺直着背脊,端坐宝辇正中,让自己忘却心里的那丝丝哀伤,透过薄薄的银红纱帘,感受这一场古代的皇家纳贵妾之礼,也感受康都城最著名的长文大街,感受民众的热情,望一望两边的酒肆店铺鳞次栉比,赏这一派京都繁华。

程瑶佳希望车辇行的慢一些再慢一些,让自己多享受一分这自由的风,只是,它还是很快便到达了皇城,停在了东华门前,给予新嫁娘与送嫁的亲友一场一刻钟无声的告别礼。

程瑶佳尽力地侧转身子,扭头望着给她送嫁的亲戚朋友,努力地分辨他们的面容,只愿自己能够一生记得他们。

大舅舅家的几位表哥纷纷地向车辇挥挥手,然后,就依次掉转马头,打道回府。

这一程送嫁,他们这些亲戚只能送到这里了。前方的路,不管坎坷艰辛还是平坦顺遂,都需要新嫁娘勇敢地独自前行。

程瑶佳只是望了一眼他们停驻在那里的身影,便又忍不住泪盈于眶。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是如此的感性,会如此舍不得他们。

当最后一辆马车掉转了车头,当大家彼此已经背道而行时,程瑶佳感到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此刻,她又一次感到了从来没有过孤单。对那未知的茫茫前程而心生忐忑,对那重重深宫,道道高墙而心怀恐惧。如果可以,她真是恨不能有一双翅膀,飞离这华丽富贵的八宝车辇。飞到遥远的天上,飞过一千多年时间的距离…

车辇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载着她过了高大的朱红色的东华门,又再继续往前行走。大道的两边,再又延伸到远处,是一座又一座的富贵华丽王府。

她知道,从此,她比那些王府中的后院女子更不如,更被重重高墙深锁。一道东华皇城门,一道道宫门,一道道宫墙,便如一条条不可渡的星河。

她与这个世上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亲戚们,只能隔着河汉相望…再慢慢地彼此遗忘。

程瑶佳仰头,让清凉的秋风吹拂干眼眶的潮湿。她曾经梦里的诗和远方,也许只能寄托于苍穹下那高远的云朵。

泪眼朦胧中,程瑶佳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他们有千万个光年的距离。此生,难以复见。

马蹄哒哒的,似慢实快,当程瑶佳重新坐正身姿,面对前方时,车辇已经到达了皇宫的东仪门。

它在此又停下了,仪仗队开始有序地散去。

程瑶佳在车上静静地等待了八九分钟左右,还没有听见喊再次起程,又没有人喊她下辇,不知道是在压吉时还是如何!

虽然司仪官,礼仪官都给程瑶佳讲过今天这进宫举行册封礼的仪式流程,但是,当时心神没能完全集中的她,已经忘记了许多的内容,还有一些步骤。

只依稀还记得有一道特别的叮嘱,贵妃坐车辇一直得坐到交泰殿前,才需要下辇行走,中途身子不要扭动着左右乱看。

前方已经可见大片的辉煌宫殿,它们在阳光下更显庄严肃穆,雪白的马儿似乎是都被它们的气势所震慑,怀着不安又疑惑的情绪,原地踩着碎步,打着响鼻。

一队人马安静地耐着性子又等了几分钟,依旧没有动静。

程瑶佳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心里非常紧张,也不知道是期待这仪式可以顺利完成,还是期待有人来说这仪式取消,婚礼取消…感觉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当隆正皇帝穿着一身簇新的明皇礼服,头戴皇冠,骑着一匹全身毛发乌黑油光的高头大马出现在程瑶佳的视线中时,她才恍然一下明白了,哦,原来还有皇帝陛下在宫门口亲迎贵妃的这一段。

迎着隆正皇帝居高临下望过来的那两道视线,程瑶佳的心里模糊着想,大庆皇朝居然这么样地给予贵妾、良妾一个似模似样的婚礼,是不是得感谢当权者制定规矩时的那一丝人性呢?

隆正皇帝骑在他的宝马上,只遥遥地望了一眼端坐车辇正中无甚表情的贵妃,便又掉转马头,在前方引领着队伍慢慢地行走在。

他的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对于礼部制定的这些琐碎的纳妾规矩颇感厌烦。

御书房的书案上还有一大堆的奏折没有批阅,而今天上午为了迎贵妃进宫的这个册封仪式,他就得浪费了这半天的时间。

以后,朕得少弄女人进宫,他娘的,弄个女人太麻烦了。且不知道是不是礼部的臣下们知道朕厌烦这些规矩,所以,专门弄来折腾朕,其实,就是希望朕少弄女人进宫,少封妃吧!?

没过一会儿,车马便到了交泰殿前的空地上,前方的皇帝收拾好心里的胡思乱想,吁了一声,待乌金宝马停住了脚步,便腾空一跃,轻松潇洒地下马。

后方的车辇也跟着停下,程瑶佳只来得及匆匆地看了一眼前方的交泰殿,看到了它金色的宝顶,黄色的琉璃瓦,感觉与曾经去故宫游过的那个差不多。不过,小了一号。这小点,合乎江南人的审美。

不待她再细看,车前的脚踏已经置好,程瑶佳便轻轻地提着两侧的裙裳下辇。在四个喜娘的左右扶持下跟着前方的一队人员步行,然后,登上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端庄稳重地上完了台阶,便又跟着人进入了交泰殿的偏殿。

交泰殿的正殿,也就是所谓的明间是皇帝册封皇后,或者皇帝皇后大婚的时候在那里举行婚礼的仪式。那么,偏殿就是皇帝纳贵妾良妾而举行仪式的地方了。

待眼睛适应了这大殿里面的光线,程瑶佳目视前方,首先便看到了地上铺的金砖,不知道真假,再抬头,偏殿的正前方,摆着一列香案,香案的后面,是二把中椅。这应该是一会儿举行仪式的配置。

左侧也有两排各三把中椅,前排已经坐着宗人令胜庆亲王和二位礼部的官员,后排是一位钦天监的官员和二位史官。一位外史官员,一位内史官员。外史官员记朝廷中的大事,内史官员记皇帝和后妃的起居。

右侧也是两排各三把中椅,皇后娘娘此时正端坐在前排中间,正等着一会儿受礼并喝小妾敬大妇的茶。后面的一排则坐着三位来此观礼的四品修容,还有二位五品的婕妤,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到。

程瑶佳这个外来者搞不大清楚大庆皇朝这个册封贵妃或者妃的仪式是怎么样的。只能静静地,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一边礼仪嬷嬷(喜娘)的提示。

吉时到了,仪式正式开始。程瑶佳觉得在礼官的唱喝中,她的人与她的灵魂暂时分离开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之中,看着偏殿中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看着皇帝和皇后先坐到了正位上。看着下面的程瑶佳规规矩矩地跪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看着礼官先唱诵一大长篇的祷词…

前半篇都是歌功颂德,大概是大庆皇朝顺天应命的建立了,现已经是第三代帝王的时代,风调雨顺,盛世的苗头已显,真是可喜可贺。

中篇的大概意思就是皇帝是个仁爱,英明的君主,皇后娘娘贤淑厚德,母仪天下。这次,皇后娘娘彰显妇德,促请皇帝纳妃入后廷,这亦乃是顺天命应民意之大事件。这是以旺子嗣,以昌社稷,以安民心的英明之举。

后篇的大概意思就是贵妃入宫,当遵循皇帝和皇后(夫君大妇)的教化,以生儿育女为首要,紧跟皇后的步伐,以昭贤德之范,为天下女子之模。

听完了祷词,钦天监的二位官员还急步去到外面,看看天气有无变化,看看上天是否对皇帝的这次纳妃有意见,看看这位贵妃是不是合乎了天意。

外面的天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阳光明媚,皇宫内,京都城里好像是也没有什么异常。那么,表示没有问题了…

程瑶佳便跟着礼官的唱喝,喜娘的指导,该上香敬天便上香敬天,该大礼跪拜皇帝皇后就大礼跪拜皇帝皇后,该恭敬地给皇帝皇后敬茶就恭敬地给皇帝皇后敬茶…

反正,一切行动听指挥,一说一个动作,该怎么做,她便无悲无喜,庄重地跟着怎么做。不打折扣,也毫不犹豫。无视掉皇后不断打量探究的眼神,更无视观礼的几位女子飞射而来的嫉妒眼刀。

这种时候,大概没有人知道她是机械的,没有思想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她只能将这当成是一件必须完成的穿越人生的任务。反正,此生,她也只会受这一次尽是屈辱的折腾了。

皇帝和皇后并排坐着,受了小妾的大礼,也象征性地喝了小妾敬呈上来的茶,夫妻双双方才一起掰发册封贵妃的金印金宝给程瑶佳。

程瑶佳跪着接过那份金印金宝,又听一番皇帝皇后的训勉教导之言,又再伏地叩头,大礼谢恩。

谢过了皇帝皇后夫妻俩,又起身,转过方向,再又大礼谢过那位皇叔宗人令。

宗人令受了礼,依规矩在此时便将程瑶佳的大名记入皇室宗牒,代表她现在才是正经的皇家贵妾。此后,她享受皇室贵妾的待遇,当然,也将与皇家共荣辱兴衰。

这个时候,跪拜了许久的程瑶佳才终于可以坐在右侧的前排椅子上,接受在场众人的恭喜祝贺。

受了人的恭贺,礼官便喝喝,隆正皇帝册封佳贵妃的仪式圆满完成,众人似乎才大呼了一口气,又待皇帝和皇后夫妻携手先行离去。气氛才终于轻松了一点。

两个大佬走了,程瑶佳这才跟着喜娘慢慢地走出交泰殿的偏殿,看一眼外面普照的阳光,感觉游离在外的那颗灵魂又终于回归了身体,冷暖自在心头。心上有种如释重负,终于折腾完了的轻松。

站在玉白的高台之上,程瑶佳俯看下面,心中没有别的感受,只觉得穿着这一身拖地的大礼服,下去时必须得小心再小心,不然,很可能就会摔的遍体鳞伤。

她又双手轻提两侧裙裳,顾不得可能有点失仪,露出脚尖,一步一步,小心地下了汉白玉台阶…

下去了,程瑶佳才又看到隆正皇帝牵着马站在道边,似乎是在等人,不慌不忙地上前曲膝行礼…

隆正皇帝淡淡地对她点点头,吩咐了一句,“上车吧,今日,朕须引你到达瑶华宫。”

程瑶佳复又缓缓地登上八宝车辇,坐下时,便看见了前方皇后的凤辇,明皇色的华丽凤辇被一堆宫人簇拥着,似一道富丽堂煌的移动盛景,在宽阔的宫道上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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