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这一天也无风雨也无晴,是安良候府交好的人家,以及佳庆郡主的闺蜜朋友上门来为程瑶佳添妆的日子。
安良候府里,寅时起,就已经灯火通明,各位大小主子,大小管事,各位奴才,上上下下都忙碌开了。今日,须得早早收拾好自己,吃好了朝食,然后,等人上门添妆,待客。
这一满府的忙碌,最少,从今天开始,一直得忙到八月十四,送人进了皇宫,再过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才可能有得空闲歇息。
程瑶佳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好,又吃过了早饭,回到起坐间时,便打发了丫头们下去吃朝食…
这时,春芬奉茶迎了上来,然后,悄悄与程瑶佳耳语了几句。
“没有弄错?没有传错话?他,真的让我想办法?”程瑶佳抬头,不确定地看着春芬,春芬又认真地点点头。
“麻蛋,怎么什么事情都找我?我到底是当的妃子还是当的臣子?”程瑶佳的心里郁闷,但也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春芬还立在面前,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赶人,“你下去吃朝食吧,留二个小丫头在外面侍候着就行。”我自己在这里坐一坐,得好好地想一想,应该怎么办!
“这么多天了,从荷花池里起出来的黄金白银,他们居然还没有搬完。到底起了多少的金银啊!
又说,在我进宫的那天,必须要搬完才行。让我来想办法,我怎么想?”程瑶佳皱起了好看的远山眉,脑筋快速转动,忽然之间,福至心灵…
“不会是,又想让我捐嫁妆吧,以捐嫁妆的名义,装一百箱,甚至是二百箱的金银送出去。这些装金银的箱子直接送到户部,后续的,他们自然会处理。”
程瑶佳站起来走来走去,思考着可行性。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按皇上下聘礼的那种大箱子,一箱,最少装一百斤。一百箱就是一万斤,二百箱就是二万斤,二万斤等于二十万两。
除开这二百箱,剩余的,还有二天的时间,怎么都差不多了能够让他们搬完了吧!
只是,我这第一个进宫的人又捐嫁妆。那么,后面进宫的四个,肯定得向我看齐,不看齐都不得行。大家都是后宫妃嫔,德行上,是绝对不能落后的…
那么,再后面,那些嫁进王府宗室的,甚至是,凡是在二三年之内嫁勋贵大臣之家的女子,怕是多少都得捐一些嫁妆到户部。”
想到这里,程瑶佳一巴掌拍在几上,气的咬牙切齿,“麻蛋,真是掉进了一个爬不起来的深坑了。他娘的,皇上尽让我干这种得罪满京城人家的事情,他和朝廷却得尽了好处。”
“哎哟!”麻蛋,手,还拍疼了。得罪了一大票人,就得个为朝廷为君为百姓的好名声。也行。
程瑶佳反复在脑子里计议再三,东西该怎么装,面上还得放有一些珠宝首饰,自己得的五千两压箱银一起捐了。干脆的,一穷二白好了。免了以后进宫还得打赏人。
计议好了喊来了二个宫嬷嬷,还有春芬和秋月,她们四个都是锦衣卫暗部的人员。吩咐她们下去,让锦衣卫腾空皇上的聘礼箱子…好装他们的东西。
估计,算无遗策的皇帝早就想到了使用这一招,所以,才用那么大个的箱子。箱子里的聘礼,光是上面的那些东西能看,中间隔了一层板,下面就立了几根木条作支撑以外,空荡荡的。
麻蛋,一百零八抬的聘礼,如果合拢起来装满了,怕是没有五十抬。这五十抬,光是摆箱子里的金银面上遮掩,又起码得给他还三十抬回去。说不定,不止还三十抬。
想想皇帝,简直是这世上最不要脸最不要面的男人。程瑶佳这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自认为不要脸不要皮的,在他的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难怪呢?前太子输给他。这样的人,不成功都难。
程瑶佳看着两个宫嬷嬷,春芬和秋月四个人摇摇而去的身影,收回了那些别的想法。
事情既已定下了,就不必再多想。拉了仇恨就拉了仇恨吧。反正,自己进了宫也是出不了门的。
只是看着她们已经不见的背影,又忍不住想了别的。且不说二个宫嬷嬷以后的去处,她管不着。而春芬和秋月,大概以后,都得和自己这个人绑死了。
自己以前果然没有看错的,她们都是暴露了身份,被人送到了自己的明慧院的。现在,就只能一直跟着自己,监视自己这个不算重要的人物了。
若还想到别的地方,除非自己撵了她们出去,还了她们的身契,可是,被主子撵了出去的大丫头,也失去了作为暗卫的价值。倒不如一直跟着我,进了宫,或许,皇上对她们又另有用途。
哎呀,想到皇上,感觉脑壳一阵阵的痛的厉害。程瑶佳揉揉有点用脑过度的头,心里又忍不住自我安抚一把…小白的兔子不要跟狡猾的老狐狸斗。以后,坚决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
唉,过去了的,不想了,不想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想的多,也已经无用,还脑壳痛。得过且过吧,过一天算一天,还不知道,哪一天,人就一命呜呼了呢!
辰时正,文成候夫人孟氏和世子夫人王氏领着三抬添妆进了候府的大门。
大太太硬撑着面子,挤出了和善的面容在二门处接待客人。二太太和三太太倒是看不出真实的态度如何,面上都是和气温婉的笑意,在一边陪着待客,安排下人。
程瑶佳在院门处接到了大太太亲自引领过来的外祖母和大舅母,一起进屋子里,喝茶叙话。
茶过一巡,文成候夫人递上来一个雕花精致的木盒子,“瑶佳,你收着。这是外祖母和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给你的添妆的礼单子。”
程瑶佳收下盒子之前,分别对外祖母和大舅母盈盈一礼,“多谢外祖母和大舅母了,还有二舅母和三舅母。”
王夫人一把扶起外甥女,拍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别多礼。你的嫁妆,已经整理收拾好了吧!准备了多少抬。”
程瑶佳想了想,还是认真地回答,“已经都整理收拾好了,九十九抬。”这恐怕还得加上自己院子里常用的东西,以前置办的衣物搁进去,且得稀松些,才可能凑齐那么多抬。
“九十九抬,那,岂不是得挤着,怎么挤得下去。”王夫人心里算着数,话音都高了二度,里面就带上了一点不可思议。
“装得下去。皇上给的聘礼,实在是太多了,我打算作成嫁妆捐一百抬给朝廷。”程瑶佳的话,刚一出口,身上便聚焦了二个夫人各自有不同意义的目光。
“为什么?”王大夫人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捐了好,捐了好。有太多的嫁妆,并不是一件好事。”文成候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外孙女,又笑笑,转头看着儿媳妇道:“瑶佳作为贵妃,嫁妆不能多过皇后。装了九十九抬,取个好意头的数字,已经是尽够了。剩余的,留在这府里,倒不如捐了出去。”
王大夫人看着婆婆提起这府上就突变的脸色,知道婆婆想起了早逝的小姑子,她不待见安良候府,也不待见程世子,便不再多言。
也是,贵妃的嫁妆不能超过皇后,可瑶佳的嫁妆多出这么多,只能捐一些出去。她与继母的关系不好,是不必留在府里,给那个女人生的女儿用。
“瑶佳,你以后在宫里,好好地保护好自己。别的…不用去想那么多,且别想着为府里争什么光彩,荣耀。你好好的了,就什么都好。”外祖母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连你的母亲和姐姐的那一份,一起活了。
你和你的那个双胞胎的“程要家”姐姐,都命苦。托生为程格严的女儿,托生为文成候府和安良候府的血脉女儿,都是苦命孩子。
“我知道了。多谢外祖母的教导!”程瑶佳又盈盈一礼,谢过真心为她着想的外祖母。
文成候夫人和世子夫人喝了一杯茶,叙了一会儿的话,便告辞出去了。
紧跟着,便是义泽候府白家的夫人上门来添妆。喝茶叙话道谢过以后,白夫人便也就告辞离去了。
已时正,胜庆亲王府上王妃跟前的大嬷嬷与和清亲王府上王妃跟前的大嬷嬷,相继乘车,且赶着一辆马车的添妆礼。
二个王府的人来添妆过后,添妆的人就多了,其他的王府,郡王府,各公候府邸,六部尚书,侍郎府上,都陆陆续续派夫人或者夫人身边的大嬷嬷来添妆。
请假在家的安良候爷和世子爷喜的眉开眼笑。而大太太却愁的差点撑不起笑容。现在,程瑶佳收了各府上的添妆礼,以后,不知道,要不要府上回各府的礼。想来,她如果懂礼,应该会自己回礼的。
忙忙碌碌一天下来,到了黄昏时分,程瑶佳终于可以真正地坐下歇一歇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脸,感觉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待客,真是一项累人的活。
吃过晚饭,她又郑重地写了一张签子,请示陛下,她捐一百抬嫁妆给朝廷,可以不!如果,皇上同意,后日,请安排户部尚书以及别的官员在户部衙门接收,抬前面一百抬嫁妆的抬夫将嫁妆送进户部。
签子由锦衣卫的郑队长乘着马车送进了宫去,顺便带着一箱子程瑶佳给的礼物,黄金。反正,皇上有下令,不必检查这几日郑队长进宫所带的礼物,这是未来的贵妃娘娘送给朕的礼物。
隆正皇帝认真地看了程瑶佳写给他的便签,书法又有了进步,似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里都是光芒,是个真正聪明的女子。知道,适应大环境,知道“以夫为天”,知道先禀报,没有自做主章。
皇帝看完了,手指愉快地在签子上弹了一下,便当大臣呈上来的折子一般,当场用朱笔批了个大大的“准”字…
批完,又再细细地欣赏一番,看着一个大大的红字,铁画银钩,映着一个个小小的黑字,柔和婉丽,一刚一柔,刚柔并济,实在是很顺眼。
欣赏完了,他又让擅长仿字的李六进来,仿着程瑶佳的笔迹,写上一张奏折…他再批了,明日在朝堂上宣读。
这张程瑶佳亲自写的便签,隆正帝留着做纪念。
~~~
这一日,张从善与张择又带着聘请来的二个兄弟,终于在青水县的县城买好了一个小院子,安定了下来。院子虽小,却很齐整。
这一路,可能因为已经天下太平,也可能因为几人都懂点拳脚功夫,一路上倒是太太平平。
青水县是一个近海的,三面环山一面面水的中县。山不高,其上垦有耕地。
县城不大,根本不算繁华,甚至还有几分冷清。
青水县,在籍的共有二千三百一十六户人口,每家每户都有朝廷划给的耕地,一人五亩。
地里种大麦,小麦,花生,芝麻,菽豆(黄豆),棉花,蔬菜,苹果。
小麦,在这里算细粮,五文钱一斤,菽豆,七文钱一斤,物价,比之康都,比之江南,略低。
这些,是张从善这段时间通过观察,购物,与人交谈…得来的信息。
他需要务实,需要从细微处着手,作文时,才能言之有物。
院试,相对好过,但,秋闱,就比较难了。
妹妹说,她曾经无意中说过一句,当今皇帝是个重实务重民生的好皇帝。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想来,各地的官员,也是重实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