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关陇一战,也算一奇。
这是苏家军一路北上的最后一道屏障。分外重要的一战,比先前任何一战都要重要,但奇怪的是,军师不在,苏璟也不在。
没人相信的是,主战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娘。
当日战况,敌军以为苏璟身受重伤,再无退路,便派了一个女人来领战。
谁知,这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最没规模的,是这一场。最出名的,也是这一场。
可以说,苏家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两句概括,当日盛状。
“若我一舞断杀伐,兵临城下万箭发。”
“若我一曲定天下,万人来军尽倒下。”
就在城楼上的一舞,名震天下。
还有没人注意到的,城楼里,那个女子后面指挥的,他们找了半个月翻遍整个天下的,苏皇后。
有传闻说,苏璟将军不过是去江湖中花重金聘请了一位催眠派天师出山。
一首剑舞,一曲战歌。敌军全倒下,不费一兵一卒。
后称,笙歌杀手。
……
饶是顾太后和临帝两边的军队十分不甘,这场战争也只能作罢。
于是,对于这座城,苏璟一派的势力由攻变为守,估计,还会有一战。
自从那次救了她,苏晚鸾再次看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是关陇一战之后了。
那人从来神秘至极,只是最近应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这一战不曾出现。
至于为什么要嫣儿来主持此战
便是击溃敌军的心理防线,让顾家的士兵知道,哪怕不要主将,不要军师,仅是一个女流之辈,足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当然,临帝,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但打击顾太后一边的军心,对他们而言也足够了。
……
离端午节到,也没多少时辰了
苏晚鸾记得,有一年她来民间过端午。那般盛状,真正让她见识了国泰民安。
到了夜晚,家家户户挂菖蒲,贴门神。从街上的铺子偶尔可以闻到熏艾叶的清香和粽子的香味。邻里之间相互吆喝,热闹非凡。
可现在呢?她走在战争过后的关陇城。的确,兄长保护得算好,但这是战争之后,家家户户还保留着白日的惶恐,嫌少有人庆祝。
又是一片萧条的景色,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她和嫣儿并肩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今夜无风也无月。两人只是默默不语的走着,又很有默契般互不打扰,各自想着心事。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的确在她心中占据了很久很久。
就像一年前那枚玉佩一样奇怪。陌生又熟悉,明明从未见过,在她心中的感觉却久久意难平。
她心里明明知道,那枚玉佩和那个人分明可以抛到脑后,毕竟可能只是她意识的错觉,但每当自己做别的事转移注意时,心中却久久难以安静下来。
“嫣儿。”
那个夜行衣的女子头偏向她。
“你了解……军师吗?”
“没人了解,别说我了,包括将军,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苏晚鸾沉默了。
这世上,竟有人可以将自己的过去抹的一干二净,三方势力,没有一个查出分毫。
转眼间,两人走到一家茶馆门口坐下,四下里十分寂静,偶尔听得见蝉鸣声。
“我倒不知该如何唤你了,是娘娘,还是大小姐。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做,跑来和我们一起东奔西走,一起受累。”
苏晚鸾一笑。
“叫我晚鸾便好。至于为什么要逃出来,我宁愿轰轰烈烈地为理想死去,也不愿被人当做棋子安逸地活。”
她的眸子在夜空中很闪耀,嫣儿也在这一刻深刻的明白,为什么手腕冷酷无情的临帝会至死不渝地爱她。
“嫣儿,那你呢,你一个女儿身,你又是为什么来参军?”
苏晚鸾以为,她会说是生活所迫,身世悲惨,再或者就是和她一样,不愿安逸,情愿自己闯出一片天。
但都错了。
嫣儿很直接的回答。
“为了将军。”
“嗯?”
“不是因为喜欢参军而参军,只是碰巧将军需要我”
苏晚鸾再次沉默。
“等这次战胜后,我就不干啦。”她的语气甜甜的,“这种拿命赌功名的事儿,一次就够了。”
她半仰着头,满怀憧憬的望着星空。
“因为,我还有个弟弟,在家里日复一日地等着我。”
……
京都皇宫,棠梨宫。
这是楣夫人的宫殿,齐聚着后宫中大大小小嫔妃。
没错,给皇后请安的时间,众人来了棠梨宫。
自从苏皇后走后,栖凤殿剩余的人一直是被后宫众人踩一脚的,倒也正常。
但宁浅音和萧抚柳并未落败。萧抚柳在如今战乱时刻,主持后宫安稳便更加重要。苏皇后走后,临帝没有把主持六宫的权给任何一位嫔妃,而是交给了萧抚柳。
至于宁浅音,自那日后就不见了踪迹。有传闻说是去了临帝身边主战,也有传闻说是带了一批临帝身边最亲近的士兵,满天下的去找苏皇后。
所以,楣夫人现在就像正宫一般,很受巴结。
她极具媚态地坐在棠梨宫的主位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精美华贵的珠套,一旁的宫婢在给她喂葡萄。
下面落座的,都是和她同一届入宫的秀女,却在之前不得皇后喜欢不受宠。
离楣夫人最近的,想来也是最得楣夫人欢心的,是家中颇有权势的陈婕妤。
说着是婕妤,不过是昨日才升的,以往只是个不起眼的宝林。哪怕家中有权势,这后宫中也从来不缺。
“娘娘,您今日的妆容煞是好看,看似是桃花花钿绘得甚好,运用了珠心技艺,不知何人所绘?”
“本宫宫中多的是婢子会画,喜欢便赏你一个。”
“谢娘娘!娘娘真是大气。”
这顾湄容从小听惯了奉承,但这陈婕妤属实聪明。她不像旁人一味的夸赞让人觉得做作,譬如这妆,她可以指出其中一个亮点花钿,让人感觉不是在无脑奉承,字里行间流露出自己很懂花钿。连一个懂花钿的人都赏识此妆,便让人感觉是真心夸赞了。
“娘娘这般大度之气,可是连苏皇后娘娘都比不上呢。”
语落,气氛忽然严肃了起来。
丽嫔猛一抬头,沈昭仪明显有些不安,容妃一副挑衅的模样,只因丽嫔率先作出反应,而余下的嫔妃有的看好戏一般,有的则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沈昭仪心中只觉得陈婕妤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或者还不清楚丽嫔实际上是苏皇后的人。
忍了这么久,天天看着这些墙头草话里带刺的奉承就算了,今日,是真的出格了。
容妃想着自己是一定要收拾收拾楣夫人的,太过嚣张了,听到这话还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
丽姐姐每次都为了大局忍忍忍的,心里保准不好受,她的品阶是低她一等,但凭自己的父亲主战沙场,就没人敢动她。
“陈……”
容妃被顾楣容打断了,她忽然站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婕妤。”她开口。
陈婕妤有些欣喜地站了起来,这次起码也能升几等位分。
楣夫人目光变得晦暗不明。“陈婕妤,你越界了。”
语落,简直是惊呆了丽嫔一众。
陈婕妤讽刺的,可是楣夫人争了一年宠的苏皇后!
而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竟然也是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