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帆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任由它们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中，渺小的白点在他的手掌中无力地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化成了一滴晶莹。
“已经是冬天了啊！”蒋帆看着眼前的雪景，停留了一会之后，迈步向前方的中城交通枢纽走去。
自理查德·考斯塔自杀事件至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在这期间，蒋帆一直协助梁霄和陈旭进行着泄密事件的调查。
由于自己的课业已经提前修完，所以他在一个月前便向学校申请了提前毕业。这样做也是蒋帆考虑到自己有可能登上启明星号的前景，而且在理查德的事件中，蒋帆似乎也找到了一些让自己兴奋无比的事情。
他这一生都在追赶着别人的脚步，而现在上天终于给了个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激情......
之后的一个月中，拿着陈旭调查到的完整名单，蒋帆走访调查了那些曾经在IES的记录中神秘消失的那些人，并在这个过程中与梁霄保持着联系。
将线索拼凑在一起之后，一头庞然巨兽好像就要浮出水面。
反观梁霄的那边，启明星号的修建工作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作为动力系统核心部件的聚变反应堆也已经开始建造。
沈玉衡和梁霄本以为他们会闲下来一段时间，却没想到IES本部又给了他们一个重要的任务——参与主持年末的最后一次“选拔”。
由于蒋帆是沈玉衡的推荐人选，沈玉衡和梁霄便邀请蒋帆在中城汇合，一同前往这次“选拔”举行的地点——IES本部基地，位于大陆中部偏西的亚述尔城。
蒋帆准时来到与梁霄约定好的地点，却没有看见沈玉衡和梁霄的影子。
蒋帆抬手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看手机弹出的全息界面上的时间，略有不满地撇了撇嘴，“怎么还不来？”
就在蒋帆等得有些烦躁的时候，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蒋帆回头一看，却正是一脸慈祥笑容的沈玉衡。
“等急了吧？”沈玉衡边说边迈步向前走，“走吧，我们出发吧！”
“梁霄呢？”蒋帆发现只有沈玉衡一个人来，却不见梁霄的身影，快走两步跟上前面的沈玉衡奇怪地问了一句，“她不是说要一起去么？”
“IES本部的临时任务，”沈玉衡缓缓说着，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站台上等待着列车的到来，“她去月背基地了，应该会在选拔开始之前回来。”
“原来是这样......”蒋帆喃喃说了一句，表情上闪过一丝低落。
蒋帆这一丝微小的表情变化却被沈玉衡及时地捕捉到，“嗯？你小子不会喜欢上我家凌霄了吧？”说完，沈玉衡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没想到，我家这小刺猬还挺抢手！”
“您......您说笑了，我就是有些事想跟梁霄说，您误会了！”蒋帆听了沈玉衡的话之后，连忙摆了摆手，尴尬地解释着。
沈玉衡看了看蒋帆的脸，随后抿着嘴笑了笑，一边捋着自己银白色的山羊胡，一边走上了已经到站的列车。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坦率！哈哈！”
“诶，沈老，您等会我！什么不坦率啊！您误会了！”
一老一少两个人，一前一后乘上了列车，找到座位坐稳之后，列车便迅速地开动了。
一路上，蒋帆与沈玉衡相谈甚欢，蒋帆觉得自己虽然与眼前这个老人有着年龄上的差距，但在沟通上却完全没有代沟。
“学校那边怎么安排的？”沈玉衡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之后，将水杯扔进座位一侧的一个弹出来的小抽屉中，被用过的水杯瞬间降解得无影无踪，化为了这辆列车的燃料。
“嗯，我已经申请完提前毕业了，之前在博物馆实习也是拿到了不错的评价，导师对我的申请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批了。”蒋帆轻快地说着。
坐在对面的沈玉衡点了点头，又追问了一句，“那家里呢？有过交代么？”
听到沈玉衡的问话，蒋帆垂下眼帘，神情低落了下来，“家里没什么人了，虽然也有些不常走动的亲戚，但是不打紧的。”
“哦，对不起！”沈玉衡有些抱歉地说，“我之前听陈旭说过，你们两家曾经是邻居，他的双亲还健在，我就以为......”
“前两年的事儿了！”蒋帆感叹了一句，“那时候我和陈旭还没联系，他不知道也正常......”说到这里，蒋帆不禁又想起了陈旭。
“说起陈旭，”沈玉衡转了个话题，不想再勾起蒋帆的伤心事，“这次凌霄去月背基地勘察工程，是作为IES的代表，而ITER在各个核聚变电站工作人员中选出的代表就是陈旭哦！”
蒋帆看着沈玉衡脸上神秘的笑容，一下子晃过神来，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知道陈旭这块木头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凌霄一直很矜持......”沈玉衡捋了捋自己的下巴上的胡子，沉声分析着，“我觉得除非陈旭这小子灵光乍现，开始猛烈地主动进攻，否则几率很小啊！”
蒋帆看着一本正经的沈玉衡，感觉到有些滑稽，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灵光乍现......哈哈哈，沈老，您是有多害怕梁霄嫁不出去啊！”
“嗨！”沈玉衡冲着蒋帆摆了摆手，“你不知道.......”
“对了！”蒋帆一下子回过神来，“既然您知道梁霄对陈旭......那您刚才在上车前还......”
沈玉衡听到蒋帆的话，得意的笑了笑，“哼哼，你小子还是太嫩了点！你要知道，人老了的其中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随时逗你们这些年轻人，哈哈哈！”
“沈老，您......”
经过了一阵互相调侃，随着这一老一少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两人的行程也已经过半。列车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之后，终于抵达了大陆中部，眼看着离他们的目的地亚述尔城越来越近。
“好了，好了。”沈玉衡渐渐将笑容平复了下来，正了正神色，“说正事儿吧！”
蒋帆也平复了下情绪，正襟危坐，静听着沈玉衡的叙述。
“世纪末甄选计划”的最后一次选拔，将由我和梁霄主持，但是为了保证公平，在最后的资格者投票环节之前，将会有一个筛选环节，这也是让我没有想到的。
筛选环节跟第一次“选拔”的形式一样，是IES本部经讨论后增设的一个环节，具体的进行方式我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根据我第一次参加的经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应该不会出一些难题，只不过是详细问问你的情况再做出综合评估罢了。
主持第一个环节的五位评审官中，有三个人我是认识的：第一位是ITER南半球总部的负责人，约翰尼·托兰普。他是我的同期，曾经跟我一起在中城共事，现在在澳利城。这个老家伙的脾气不是很好，作风凌厉果决。当然啦！要面对跟格萨克交涉这种事，这种脾气是很必要的，你得注意点他，别把他惹毛了！
第二位是IES的首席科学官之一，林润生，心理学领域的精英。我在ITER和IES联合组织的项目组中见过他。这个人有点怪癖，他很喜欢研究人类在高压情况下的反应，可能会向你提一些奇怪的问题，但也不打紧，你谨慎些就好。
第三位是启明星号的副舰长，也就是我们通称的大副，诺厄·戈尔茨。是启明星号舰长刘季封的得力助手，前两年我去月背基地的时候，曾经见过他。这个人性格还算随和，来这里估计也就是代替刘季封走走形式。刘季封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出席重要场合这种事大多都是交给诺厄，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起航之后，你跟他们两人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
还有两个人，我不是很熟悉。其中一位是一名生物学家，好像是叫谢利·威尔博。还有一个人是一位女性，名字叫桐源雪穗，跟你的年纪相仿。
这五个人，除了我的老朋友约翰以外，其他人都是具有登舰资格却没有推荐人的人，也就是11票中的4票。如果你能博得他们的好感，相信会在后面的投票环节更加稳妥。
当然，所有参加选拔的人都会这么想。但蒋帆，我相信你，现在不仅陈旭和梁霄认为你是适合登上启明星号的人，我也在你身上看到了的闪光点，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沈玉衡认可的人。
沈玉衡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蒋帆的身上。这种被他人信任的感觉，让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登上启明星号。
两人说话间，列车便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下车之后，蒋帆便跟着沈玉衡走出亚述尔交通枢纽，准备前往IES位于亚述尔城的总部。
蒋帆在出站后看到整个亚述尔城全貌的一刹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虽然蒋帆曾在网络中的报道上看到过亚述尔城的简介，但身临其境之后，还是掩抑不住自己的心情。
“这也太夸张了吧！”
整个亚述尔城坐落在一片平原之上，周边除了城市主体之外没有任何建筑物。而这座城市的主体竟然只有一座高耸如云，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的圆柱形建筑物。
“这是就是亚述尔城，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的主体建筑——巴别塔。”沈玉衡拍了拍已经停住脚步的蒋帆，“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也很震惊，走吧！”
蒋帆缓过神，快走两步跟上沈玉衡，两人一起钻进无人载具，前往巴别塔底。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蒋帆视野中的巴别塔也越来越大，一旁的沈玉衡看见蒋帆不住地向窗外瞅，便开始给他讲解起来。
“巴别塔是10年之前开始建造的，第一层直径大约16万公里，占地面积约25万多平方公里，比中城要大上一圈。虽然占地面积没有南半球的澳利城大，可是却比澳利城容纳了更多的人口，毕竟这座巴别塔是向上修建的。”
蒋帆一边听着沈玉衡的讲解，一边看着外面的巴别塔。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巴别塔的阴影之中，周围好像进入了黑夜一般，而巴别塔外壁上的闪烁的点点灯光就是这片夜幕的繁星。
“这巴别塔现在修了多高了？！”蒋帆将目光从外面的黑夜中移回来，转头看向沈玉衡问了一句。
“嗯......”沈玉衡沉吟了一下，“现在已经到第九层了，第十层还在修建。第一层是最矮的，有800多米吧！这么算来的话......第十层修好的高度应该是要超过珠穆朗玛峰了！”
蒋帆愕然点点头，之前他看到的都是这栋巴别塔内部的景象，他还在奇怪为什么不拍摄下巴别塔的外景？亲自到达这里之后他才知道，要将整个巴别塔拍进一个画面里有多难......
经过一段时间的路程之后，蒋帆和沈玉衡到达了巴别塔塔底的入口。办理了一阵入塔手续之后，两人便来到了巴别塔的塔内。
不同于塔外的冷清，巴别塔塔内的生活区倒是热闹了不少，顶层穹顶上用全息影像投射着天空的景象。内部的温度也和外面的温度差不了多少，由于已是初冬，塔内甚至还飘起了雪花。
虽然说是热闹，但也只是跟其他城市差不多的景象——街道上忙忙碌碌的大多是人工智能控制的机器人，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步履匆匆地走向无人载具的停放点，完全不做多余的停留。
“蒋帆，”沈玉衡轻唤了一下蒋帆，“接我们的人应该一会就来了，我们先到约定好的地方去吧！”
“好的！”蒋帆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跟沈玉衡再次乘坐无人载具，来到了一家位于巴别塔第一层中心附近的一家餐厅。
来到餐厅的时间正是正午，沈玉衡便跟蒋帆商量起午饭的内容来。蒋帆点击了一下眼前的餐桌桌面，翻看了一下菜单之后，点了一些食物。
餐厅中的人不是很多，也很安静。像这种公共餐厅，会在各个城市中均匀地分布，为前来旅行和初到城市的人提供餐食。整个餐厅都是无人服务的状态，但是每周都会有人过来给人工智能做一些调试和维护。
蒋帆想到这里轻笑了一下，真不知道是它们服务人类，还是人类服务它们了......
就在两人等待午餐的空档，一个身穿藏蓝色制服的男人走进了餐厅，环视了一阵之后，向着蒋帆和沈玉衡的方向走来。
“沈老，”蒋帆叫了下沈玉衡，随后又指了指那个正在走过来的男人，“你看他是不是来接我们的人？”
沈玉衡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站起身，微笑着迎了上去，“还以为你会晚些来，没想到来的还挺早。”
这个男人跟沈玉衡交谈了一会之后，看向此时也已经站起身的蒋帆，往前走了一步，向着蒋帆的方向伸了伸手，“你好，我是诺厄·戈尔茨。你就是沈教授的推荐人吧！”
蒋帆点点头，握了握诺厄的手，“你好，我叫蒋帆。”
在握住诺厄手掌的一瞬间，一丝冰凉的感觉顺着蒋帆的手心钻进他的身体中不停地游走着，不知是因为窗外渐渐密集的雪，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有意思。”蒋帆心中的声音低语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