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你怎么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梁霄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嗔怪，虽然此时她仍未入睡，但两人所在的地方毕竟有着几个小时的时差，陈旭一如既往地不注重时间的细节让她有些不悦。
为了躲开伊芙的“安全监控”和陈旭通话，她只能躲开家中的智能设备，来到这条核能中心附近的小巷中。
此时已过午夜，街道上一个影子都没有，只有不远处道路两旁的植物，在楼间风的摇动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梁霄手中拿着一部上个世纪的古董手机，由于这种手机的网络制式与现在的不同，人工智能无法进行波段识别登记，所以梁霄和陈旭就决定用这种方式进行秘密的沟通。
“伊芙现在看不到我，你那边是有什么新进展么？”梁霄追问了一句。
“我刚才跟我之前提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发小，蒋帆，见面了。”电话另一端，陈旭的声音显得十分轻快，“他答应参加‘选拔’了！”
梁霄听到陈旭带来的消息之后，抿嘴笑了一下，“那就好，之前你还担心他会拒绝，看来是你多心了。”
“只要他同意参加就好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帮上你的。”陈旭如释重负地说着，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一般，“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你总是这样，太轻易的相信一个人了......”梁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动了动嘴唇但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比我更合适。”
虽然不是与陈旭面对面交谈，但梁霄却觉得陈旭好像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回答了她想问的话：为什么你自己不来帮我？
“我自小认识蒋帆，也许他自己不知道，但我却全都看在眼中。他身上有我所缺少的东西。”陈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
“梁霄，你跟我是一类人，我们太像了。从小就被周围的人绝对地仰视着，自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都是正确的，遇到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内的事情就会急切地予以否定。不管它是否存在着另一面。”
“也许我的性格很随和，也能渐渐改变，但我无法保证在‘启明星’号上，我会不会陷入死局。到时候就需要蒋帆这样的人，在未知摆在眼前的时候，能够不去考虑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将我们捧至高位的常识，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梁霄听着陈旭的话，逐渐感到背脊有些发凉。是啊！她一直都被包裹在她熟知的环境中，在这个环境中，她能解释一切。但相对于深邃广袤的宇宙来说，他们还宛如新生儿一般......
“况且，他与ITER、IES还有核能中心都没有什么联系，比我更不容易暴露。”
“我明白了！”梁霄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关于那件事呢？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看出什么端倪，但能肯定的是，这件事远远不只泄密那么简单。”陈旭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
梁霄听着话筒中陈旭的声音紧紧皱起了眉。
就在一周前，理查德给沈玉衡和梁霄，分别打了一通电话，目的是想获得这两个已经通过“选拔”的人手中的推荐名额。
沈玉衡和梁霄在这之后，与陈旭讨论了一下这件事。从理查德说话的方式来看，他很可能早就知道沈玉衡和梁霄已经通过“选拔”获得登上“启明星”号的资格。
理查德是从哪里知道的？是谁泄的密？
既然理查德知道了，那么他的哥哥查尔斯知不知道？
既然连理查德都能知道消息源，为什么消息没有散布开来？
既然理查德早已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这次却突然找两人要推荐名额？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沈玉衡虽然也很担心，但毕竟理查德后续便不再提起，他也就不再追问，继续专心在日常教学和“启明星”号动力系统的测试工作上。
梁霄却由于理查德的激动态度，心中有一丝不安，于是跟陈旭两人决定调查整件事情。但随着调查的深入，陈旭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他和梁霄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这两天一直在观察查尔斯的一举一动。”陈旭沉声说着，“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而且也暗中查了他的活动记录，他们两兄弟除了日常的通话之外，基本也没有见过面。”
“那就是说，查尔斯对这一切是不知情的？”梁霄对陈旭的回答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陈旭能在查尔斯身上查出些蛛丝马迹。
“也不能确定，我毕竟不是警察，既听不到他们兄弟俩的通话记录，也不可能一直跟踪他。”陈旭无奈地说着，“说实话，事关泄密，不如让伊芙上报给IES......”
“不行。”梁霄果断拒绝了陈旭的建议，“既然已经泄密了，那你觉得泄密人会是谁？有可能是拿到推荐名额的人，有可能是通过选拔的人，甚至有可能是IES的高层！”
“如果IES开始从上至下的排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启明星’号的出航都会受到影响！”
“那如果把所有都公开呢？通过选拔的名单，名额剩余数量这些？既然已经不是秘密，那泄密不就不复存在了么？”陈旭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法。
“不行！”梁霄兀自摇了摇头，“你这个思考的角度还是有些小。”
“往乐观的方向想，人们知道只剩一个名额，且知道了所有通过的人的名单，会怎么样？”梁霄反问着陈旭。
电话另一头的陈旭，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希望参加选拔的人会蜂拥而至，找到通过选拔的人要推荐名额！”
“对，而且这只是最乐观的情况。全球会出现抢夺最后一个名额的热潮，这不仅会大幅增加IES的工作量，而且会对已经符合资格的人造成不良影响，甚至会在全球造成混乱！到时候别说是‘选拔’能否继续下去了，连‘启明星’号能否出航都会成为未知数！”
“那最坏的情况呢？”
“最近一年来的新闻，一直都在播报的群体性焦虑......如果公开，可能会造成比我刚才说的，更可怕的情况......”
梁霄说到这里，电话两端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两人都不知道，对于调查这件事上两个人能走多远，但梁霄和陈旭都知道，彼此都是起心动念了之后一定要追查到底的性格。
“对了，你刚才说‘远不止泄密这么简单’是什么意思？”梁霄想起刚才陈旭的话，继续问着。
“哦，我在查看通过选拔的人的名单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陈旭回答到。
“什么奇怪的地方？”梁霄追问着。
“其实我也想到了通过选拔的人有泄密的可能，所以就开始通过各种手段查了一部分人的活动记录。”
陈旭说是查了一部分人，其实也已经利用工作之余查了这三百多人中的一大半，毕竟通过名单上的监控记录可以很清楚的查到这些人的活动轨迹，但让陈旭惊讶的是，这些通过选拔的人中，有一部分人竟然有一个奇怪的相似点......
“我查到的这些人，虽然职业都不尽相同，但却不约而同的，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当然，说消失也不是很准确......”陈旭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如何形容，“只是在IES的档案中，没有他们的活动记录。”
“IES对通过选拔的人，只是适当的安全监控，不是限制人身自由。”梁霄解释着，但这个情况的出现在梁霄看来却是有点蹊跷，“总共有多少人？”
“等会，我看一下。”陈旭等声音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响起，“目前为止我查到了有26个人。”
“等你全部查完之后，把这些人的名单发给我。”梁霄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有追问了一句，“你能查到他们消失去了哪里么？”
“大姐，我都说了，我又不是警察，能力有限啊！”说完，陈旭苦笑了一声。
“好吧！”梁霄叹了口气，“我们尽力而为吧！”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蒋帆大概过两天就会到，详细情况你们再沟通吧！”说完，陈旭轻笑了一声，“晚安啦！”
“诶！陈旭，你等一下！”梁霄轻咬了下嘴唇，“我手上还有一个推荐名额，你确定不想参加么？”
电话另一头的陈旭听到梁霄的话之后沉默了下来。梁霄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陈旭的答复。
“不了！”陈旭笑了笑，“我还是比较适合待在地球！”
“那好吧！你就在地球上自己一个人待一辈子吧！再见！”
“诶......”
梁霄记得自己当时还未等陈旭说完，就挂掉了这个蠢货的电话......
而现在身处审讯室的梁霄回想起她与陈旭的这段通话时，却隐隐感到有些后悔。
她记得那时自己在听到陈旭说出“不”字的时候，心中的那种失落；
也记得在挂断之后，回到家的自己始终无法入睡，一如被带到警局后的昨天晚上。
她知道自己不能将与陈旭一起调查泄密事件的事情说出去。
是她把通过名单和只剩最后一个名额的事情告诉陈旭的，一但她说了出去，不仅自己泄密的罪名会坐实，就连陈旭也要受到牵连。
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独自承担谋杀理查德的罪名和将陈旭拉下水的这两件事之间，她竟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
也许，这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