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中心广场上的城中之人,当然不是木头人。而且,也绝非呆傻痴笨。
恰恰相反,他们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冷静。
一年以来,他们被恐惧操控,被“神谕”洗脑,根本没有独立思考的时间。
而就在此时此刻,他们真正开始反思自身,反思生活。反思这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刚刚,在听到男人痛心疾首的声声哭诉时,所有城中之人,全都瞪圆了眼睛。似懂非懂,为之一震。
因为男人所说的几个关键点,正好都说到人们的心坎里。
首先男人说,他就是被蛇人抓走的,抓到地底,去挖掘建造地下之城,作为蛇人的秘密实验基地。
这确实与男人的长项相符。
在这个西西星球,他家世代都在从事建造修砌方面的工作。
蛇人如果真的抓他,要求他给自己当劳力,挖掘建造地下之城,确实也非常合情合理。
其次男人说,所有人的至亲之人,都是被蛇人抓到地下。在那里日日夜夜,悲鸣嘶吼。而后就差不多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们几个疯癫之人。
这也与“地狱之声”相符。
“地狱之声”确实又哭又笑,时有时无。说是鬼哭神嚎,也可以。但是如今,说是疯癫之人的,悲鸣嘶吼,倒也的确说得通。
而且仔细想想,“地狱之声”也确实发生在一系列失踪事件之后。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了。
关键男人说,蛇人让所有城中之人,不吃不喝,自愿将自己的灵魂,贡献出来。
这就和当下所有城中之人的现状,完全相符。
在大祭司韦查德的带领下,所有城中之人一直谨遵“神谕”。
然而现在想来,“神”也没有给人们带来,从前那般安宁和美的生活。
而是,不断引导着人们,将对美好生活的全部希望,全都寄托于成为“天选之人”,去往“极乐宫”。
前提条件,就是要参加“天选之人”选拔仪式,喝下“虔诚汤”。表达自己愿意将灵魂献于“神”,求“神”赐福于自己。
而自从在那场仪式上,喝下那碗“虔诚汤”。所有城中之人,也都却是不再吃喝,直到现在。
但是最后男人说,大祭司韦查德就是蛇人,今天他要在所有人头顶,播洒能量,把大伙儿的魂儿抽走。
这句话,城中之人可就听不明白了。
虽然,昨日在天牢底层地下,确实发现了一个蛇人。
但是那蛇人,当时就已经死掉了。不仅如此,还摔成了一摊烂泥。
大祭司韦查德说,那个蛇人是“恶魔”霍利的同伙。是为了追逐“恶魔”霍利的脚步,所以也从高空一跃而下,才呈现出那副惨状的。
而这会儿,到了男人嘴里,蛇人怎么又变成了,大祭司韦查德的同伙了呢?
如果那蛇人,不是自尽而亡,那他又怎么会死掉呢?
关于蛇人的问题,男人的确没说清楚。不过,他也没法说清。
且不说,昨天天牢底层的蛇人之死,他并不知道。更不知道,关于那蛇人的尸身,大祭司韦查德是如何,向城中之人解释的。
就单单说这蛇人一族的存在,男人都根本无法证明。只能借由自己的嘴,空口白牙地一遍遍说出来,却始终无根无据。
所以单单听男人哭诉,城中之人还都只是将信将疑,并没有完全动摇。
但是,当男人口中的蛇人,大祭司韦查德冲了上去。二话不说地一拳猛挥过去,将男人彻底打翻在地。
这个反常举动,才真的让城中之人,大感不识。
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宽厚和善的神之使者,大祭司韦查德。
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大发雷霆之怒。
公然当着所有城中之人的面,打他们的手足兄弟,城中男人。
并且,竟然还口口声声,称城中男人,也是“恶魔”同伙。
这就不得不让城中之人,迅速起了疑心,引起警觉了。
毕竟,男人与“恶魔”霍利,以及“恶魔之子”盖茨比,都不一样。
霍利和盖茨比,尽管表面温和友善。但是背地里,究竟是不是暗藏鬼心。谁都不知道。
城中之人之所以,认定他们就是“恶魔”,以及“恶魔之子”。也并非完全因为,他们的身形体态与常人不同。
而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一年以前,刚刚来到这个西西星球的。
对于他们,城中之人不甚了解。
所以,任凭大祭司韦查德怎么说,只要一煽风点火,就立刻有人相信。
而现在想想,这个大祭司韦查德,好像从前在西西星球也无人相识,未曾见过。
也是在大概一年以前,突然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的。
只是当时人们被失去亲人的痛苦,乱了心,迷了眼。
又被“地狱之声”,搞得昏天暗地,夜不能寐。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这才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想都没想,就选择相信了,这个自称神之使者的韦查德。
并且,迅速推举他,成为掌管整个西西星球的大祭司。
但是,男人可就大不相同了。
男人祖上,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西西星球。
而且,祖祖辈辈,全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而男人本人,更是由城中之人,亲眼看着长大的。
他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憨厚实在,勤劳认干。
谁家有个大事小情,请他来帮忙,他都义不容辞。并且,做事麻利厚道,十分靠谱,深得大家信任和喜欢。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会成为“恶魔”同伙呢?
不仅城中之人,不太相信大祭司韦查德的这个说法。
男人的亲友家属,更是无法接受大祭司韦查德,这么说自己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至亲之人。
短短一年不见,男人从一个满脸笑容、英姿飒爽的壮汉。
变成了一个,不得不站在古神庙高塔之顶,向所有城中之人,展露他一身惨烈伤痛,崩溃哭诉的可怜人。
整个人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道遭受了多少苦难,承受了多少屈辱。才得以将埋在心底的话,大声说出来。
他又怎么会是害人的“恶魔”同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