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广州东站已是晚上九点,一行人马不停蹄换汽车一路颠簸,到田口镇已经过了十点。
两个女生一间房,苏白月把一瓶辣椒粉和一个空喷雾瓶递给清清,清清一脸疑惑:“干嘛,这么晚了还要吃宵夜?”
她轻声说道:“辣椒粉加水,万一遇上坏人对他眼睛一喷可以防身。”
清清惊掉了下巴,苏白月你个什么人啊。
她脸一红,手一缩:“不要算了。”
清清一把抢过来:“留着留着,到时候我们提前完工,说不定去烧烤还能用得上。”
又拿着辣椒粉端详:“小白,不是我说你,你也忒小心了,一天到晚绷得像根紧紧的弦。咱有一大伙人呢,你要是担心,咱俩别单独行动就行了。”
清清看着苏白月一言不发调配好一瓶辣椒喷雾放在床头柜,一个激灵:“阿弥陀佛,希望不要有辣椒炒猪头肉的机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就坐着小客车去尚下村,汽车一路从青山绿水蜿蜒至深山。到了目的地,大伙都沉默了,真是没有比这还震撼的教学现场:满目都只是黄泥做的土坯房,没有混凝土也没有钢筋,这样的房子哪来的承载力!
“这怎么能住人,一到雨季,黄泥软化,房子不就塌了。”李沐晨望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乔哲熠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作声。
村里已经有不少志愿者,在各自的工地忙碌着。
大家来到一处小工地,前面的志愿者团队已经打好基础,他们的任务是接手后继续建成一栋三层小楼。大家分成两组,一组搬砖、运沙,用独轮车把砖推到工地,再把砖搬到基础上。另一组混泥土、砌砖,两个女生分到了砌墙组,很快就碰到了困难,虽然课堂上学过制作水泥,但实际操作起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根本控制不了水泥、砂和水的配比,制作出的水泥砂浆要么太稀要么太干,费了好大功夫才解决。
等到砌墙问题更多,以前想象中很容易,用水泥砂浆拌一拌,往砖块上一抹,砖头放上去,墙就砌好了。做起来才发现:竖缝不实、墙面被砂浆污染、墙上出现小洞、勾缝砂浆开裂,更郁闷的是砌了两三米才发现整堵墙都歪了,六个人垂头丧气,很是沮丧。
李沐晨正在搬砖,一看这情况,立刻放下独轮车过来和大家一起商量解决,他又去别的工地转了一圈,回来后边动手边说:“砌墙前要先把地面清洁干净,最好浇灌一点水,弹出墨线。最底面用水泥砂浆先打造一层基层,以保证墙体的稳固性。搅拌后的砂浆要在三个小时之内用完,否则上墙会产生很多塑性裂纹。砌砖采用交丁砌筑方式,像这样。”
又问老乡借了卷细线,在两个墙角的位置分别插一根小桩,然后拉根直线,放砖的时候就沿着线砌。
清清一声感叹:“真不愧是李沐晨啊!”
苏白月第一次审视这个在她印象中彬彬有礼的老同学,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难怪大家一致推荐他当队长。他拉完这边的线,又换到另一堵墙去拉线,擦汗时一抬头,正对上苏白月的眼睛,苏白月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他赧笑着低下头。
大家一直干到太阳下山,一户老乡留他们吃晚饭,是个叫做梁福标的年轻人和他行动不便的奶奶,他们住的土坯房不足10平米,年久失修、阴暗潮湿,根本塞不下这么多人。
两个女生去厨房帮忙,剩下的人都聚在门外的空地上,等做好饭,将近二十个人蹲的蹲站的站围着五个菜,青菜豆腐鸡蛋黄瓜小炒肉,少年的脸微微有些红。清清吃了一口菜,胳膊肘一碰他:“你手艺蛮好的,很好吃。”少年冲着她咧开嘴一笑。
这一笑让苏白月的心一揪,她想起了邹苹——她儿时的好朋友。她和文子曾经去过苹果家,那是在垃圾堆里的一间小棚子,里面一张床,她和爷爷睡在那,平时她就只能趴在床上写作业。床的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破烂,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爷爷就坐在一堆破烂上面,佝偻着腰,眼神浑浊。棚子外面有一个煤球炉,炉子上炖着些灰黑色的糊糊,那是他们的晚饭。
她和文子当场就哭了,可苹果站在一堆垃圾中间,冲她俩一笑:“没事的,等我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挣钱养我爷爷。”
落日的余晖下苹果咧开一个好灿烂的笑容,她走过来抱抱她们:“别哭了,你两傻不傻……可是有你们真好。”
苏白月一阵心酸,低下头默默地扒着饭,鼻子有点堵:苹果,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晚饭后大家乘车回到镇上,个个哈欠连天,苏白月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还担心失眠,现在累得倒在床上就能睡着。她和清清洗完澡正打算休息,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苏白月警惕地问道。
“我,还有李沐晨。”
她到门边挪开柜子,隔着防盗链把门开了一条缝,一看是乔哲熠和李沐晨,她打开防盗链。
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他俩在门外早就听到了动静。这时候看见门后面一个大柜子,乔哲熠瞪大眼睛充满了疑惑。
“别问我,”清清双手一摊,“问小白,她昨天一来就这样,我还以为她在提前操练。”
苏白月也不解释:“你两有事吗?”
“哦,听说你手受伤了?”乔哲熠反应过来,把创口贴递给她,“李沐晨拉着我跑了几条街才找到的药店。喏,创口贴。”
“先用碘伏消下毒,今晚最好吃了头孢再睡。我们在村里就医不方便,你要照顾好自己。”李沐晨把药递给她。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一条不足两厘米的口子,并不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的,下午清清发现了还问她要不要去处理一下,她摇摇头:“哪那么矫情,手背上不妨碍做事。”
她接过东西,还有些发愣:“好的,我等下会擦完药再睡。谢谢你们。”
李沐晨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主要怕破伤风。我两就住你们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喊我们。那……晚安。”
她点点头:“嗯,你们早点休息,晚安。”说着关上门。
他俩又听到了挪柜子的声音。
乔哲熠双手比划着搬东西的动作,小声说道:“苏白月这是干嘛呢?”
李沐晨一拍他,心情很好:“就你事多,走吧,回去睡觉。”
洗完澡,乔哲熠凑到李沐晨床前:“哎,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苏白月。”
“你说什么?”李沐晨咳了一声,有些心虚,“为什么这么说?”
“你当初是不是也很介意她的那些传闻,不大愿意和她打交道?我今天看你给她买药,又觉得你应该不讨厌她,所以说老同学还是老同学,相处久了还是有感情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乔哲熠跳回自己床上,“还是说你作为队长怕她生病了拖累团队?我跟你说,其实我觉得苏白月蛮好一姑娘,你们那都是偏见!”
他呆在床上,半晌:“乔克力,你以前真觉得我讨厌苏白月?”
“嗯……也不是讨厌,至少不喜欢和她来往吧。”乔哲熠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你平时活蹦乱跳的,但我去找苏白月你都在一旁闷不做声,我以为你不乐意呢。”
李沐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