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一惊，暗暗责怪自己编瞎话都不编得像一点，但见老鸨似乎没有想要追究下去的意思，稳了稳心神，不露声色地从锦儿手中接过琵琶看了看。
这可真是把好琵琶，上好的老红木制的背板，琴面画有一支素美的栀子花，深红色的背板衬得栀子花更加清新脱俗。初月手指微动，轻轻拨了拨琴弦，清脆明亮的声音自指尖蹦出，音质极佳。
初月突然兴奋起来，好久没碰过琴了，突然拿到这么好的一把琵琶，眼角眉梢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纤纤素手扫过琴弦，曼妙的乐声传出，洋溢在整个房间，传到每个人的心里。
老鸨眯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一曲终了，初月将琵琶还给锦儿，终于从琴音中回过味来:“鸨母。”
老鸨点了点头:“月儿，你跟谁学的琴?”
“就是村头的老……”
“说实话!”老鸨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琵琶难成，能学成你这个样子的……你觉得我会信你是偷学的?”
“月儿不敢骗鸨母，”初月跪到了地上，“只是月儿实在不想提及那段经历……鸨母不要赶月儿走……”
鸨母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五岁那年，被人买了做童养媳，他家对媳妇要求甚严，便逼着我学琵琶，在他家呆了有五六年，月儿实是无法忍受那种给人当牛做马的生活……就偷偷跑了出来……”
老鸨笑了，似是相信，但又像是完全不信，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你就在这住下吧，紫叶，你教她些规矩和技艺，光会弹琵琶肯定是不够的。月儿，以后生活的如何，可就要看你自己了。”
“谢鸨母。”初月转身退出房门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第一步是成功了。
初月在烟雨楼里一住就是四个月，彼时她凭着自己的聪明已是这里炙手可热的一个美人儿，风头直逼当时的头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烟雨楼里有位月儿姑娘，人长得美，琴弹得也妙，只是卖艺不卖身，很少有人能近她的身，除了——一个男人。
对于这个男人，烟雨楼的姑娘们表示都不是很熟悉，毕竟他不是这里的常客，只是一个月前来过了一次，东逛西逛看起来却是对姑娘们毫无兴趣。
气宇轩昂，穿戴考究的人本就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再加上一身贵气逼人，长得清秀隽永眉间也不失一股英气。身量八尺有余，形貌昳丽，这已足够让烟雨楼的姑娘们看直了眼。只是他冷淡的态度让姑娘们的心寒了一半，不过，这样的翩翩贵公子，光是看看也好啊。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人只是来瞎逛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碰到了另外一个男子，此人也是一身的贵气，眉眼英俊，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便同上了二楼，进了月儿姑娘的房里。
这下可好，烟雨楼的姑娘们嫉妒的眼都要红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可能人家就是喜欢月儿姑娘这般俏皮可爱的女孩儿吧。
当初月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不禁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谣言果然不可信。可是每每想起那天的情形，她还是禁不住地晃了神……
只有初月知道，那日二人进她房中之后，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她，饶是在扬州做堂主的时候，也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片刻后，初月稳住心神，按照规矩给二人端茶倒水。
经过那紫袍男子身边的时候，他伸出手想揽住初月的纤腰，初月心中不愿却又不好推脱，面上不露声色地轻巧躲开，冲男子嫣然一笑。那男子倒也不恼，回报以一笑便收了手。
但那穿着白衣的公子却一直不发一言，百无聊赖地低头抚着腰间佩剑，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看来对青楼女子真真是不感兴趣。
初月早就接到鸨母托人带来的话，让她好好招待这二位贵客，否则出了岔子她担待不起。于是虽已过了两个时辰，又唱又跳折腾的初月也乏了，却一直不敢稍有怠慢。
一曲《子衿》声起，那白衣男子终于抬头，却始终定定地看着她，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初月此时也恰好转头，正撞上他幽暗的眸子，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突然乱了几分，温婉的琵琶声顿时支离破碎。初月忙调整心神，嘴上说着抱歉，摆好姿势准备再来一曲。
“不要换，再弹《子衿》。”男子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正是那白衣男子。
初月一怔，还是依言照做，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琴声悠悠，唱腔柔和，那白衣男子望着她渐渐出了神。
“好，好啊。好一曲《子衿》把我们萧大人的魂都弹没了。”紫衣男子语气轻佻，饶有趣味地看着二人，“既然萧大人对月姑娘有意，那纪某也不便再与你争抢。告辞。”说罢向被称作萧大人的人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萧大人起身还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看着初月，看得初月心中发毛。
初月眼见着萧大人一步步往前走，略有紧张地低着头后退，最后一步跌坐在床榻上:“官，官爷，小女子虽身在青楼，但卖艺不卖身，还请官爷……”说罢伸手去挡。
却听这位萧大人冷哼一声:“你的琵琶跟谁学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初月，“像你这般的风尘女子，我还真看不上。”
初月见他只关心琵琶，松了一口气:“民女的琵琶是跟我们村头一个老头学的。”此时初月终于得空细细看了看这位萧大人的尊容。
长得倒真是好看，初月心中盘算着，只是，怎么这么眼熟?自己从未来过京城，这等京官自己合该是没见过……等等!萧大人!?萧……
萧大人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从腰间摸出一块腰牌:“锦衣卫经历，萧奕。”退后一步，伸手扶着剑柄“你若不想说实话，我倒是不介意带你去诏狱，咱们好好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