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君下楼没有乘坐电梯,走的是消防楼梯。他想时间慢下来,思考如何向刘思琪说起。
他出了办公室大楼,转身看到楼内各个房间灯火通明,一派繁忙的景象。潘文君见此轻蔑地一笑,心想:公司没有明文规定加班,但领导们提倡当日事当日毕,无形中形成了加班的职场文化。这种文化慢慢地变成一种怪像,正常工作时间完成任务的人下班后不好意思准点回家——全办公室的人都在加班,要走了,领导怎么看?即使再优秀的人,也会被视为不努力,不用心;同事又怎么看?大家会说这人鹤立鸡群,会被孤立。所以,上班时间在消磨时间,下班后开始一天的工作。公司领导也喜欢下班后开会,体现团队人员的努力、奋斗。大家把加班的画面发到朋友圈,在配上几句鸡汤文字,期待朋友们点赞,彰显工作的努力程度。潘文君暗暗地发誓:以后自己公司一定要提高上班时间的效率,绝不搞形式主义,减少不必要的加班。
停车场在公司办公大楼的左后侧,出门后直接左拐就可以到。但他选择了右拐,围着主办公楼、仓库、配送间、检验室、货运中心、饭堂转了一圈才进入停车场。并不大的办公区域,他足足转了有一刻钟。他看着高大的办公楼,十分羡慕这样的成就,这也是他立志要奋斗的目标!他突然想,如果能够得到思琪表哥的支持,对自己的创业一定起到事半功倍,如果仅靠自己的努力,那得多少年才有如此成绩呢?
他想清楚了,现在还不是跟刘思琪说明一切的时候,既要保持紧密的关系,又不能太亲密,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
他心中豁然开朗,大踏步地向停车场走去。远远地看到刘思琪站在汽车边上向他招手,他快步跑过去,说:“思琪,对不起啊,让你等这么久。你怎么不在董事长办公室等我呢?”
“等你我乐意!”刘思琪仰着脸萌萌地说,“我就是从他那儿出来的。我可不愿意在他办公室久待呢!老是催问我男朋友发展到什么地步啦?什么时候结婚啦?哎!烦都烦死了!”
“你有男朋友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潘文君的语气中明显有种失落。他说完后,察觉有所失态,马上又大笑着说,“我可要恭喜你,终于找到男朋友了,啥时让我瞧瞧?”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有男朋友?”刘思琪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说。
潘文君被她盯得全身不自在,尴尬地说:“思琪……你……有男朋友也是好事嘛!”
刘思琪心里很难受,感觉特别委屈,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却故意避实就虚,装糊涂。她心想:到底是为什么要对这个男人好呢?其他男人对她巴结奉承,努力讨好,她从不给他们好脸色。他们的献媚让她嗤之以鼻,心生厌烦。现在,她却对这个男人低三下四,还得不到他的认可。人啊!有时真无法理解,当有人对你好时,你却生出一种莫名其妙地反感;可当有人对你爱搭不理的时候,反而对这人倾尽所有,掏心掏肺地付出。她的感情在潘文君面前显得卑微。她伤感地问:“文君哥,你难道真不知道我的心思?还是有意躲避我?”
潘文君抬头望着初秋傍晚的天空,太阳已躲进山窝里,只剩下一抹余晖。他脸色凝重,心事重重,内心正受着煎熬。她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自己创业路上的牺牲品。他想立马告诉她已经结婚的实情,但话到嘴边又被坚固的牙齿封锁住,无法启口。他犹豫再三,回答道:“思琪,我当然知道你的心,只是……只是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考虑其他的事,还请你体谅!”
刘思琪听他这样说,才想到找他的目的,便把心里不愉快的事放到一边。她说:“我知道你一心想创业,正是因为你有此想法,我最初才答应谢总帮助你。见你以后,我也从你身上感受到一股干事业的激情,我从心底想尽快帮你实现梦想。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才有可能不会失败。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千万不可心急,一步一步打扎实!”
“这半年多我也了解差不多了,时机也相对成熟了,我想应该走出这一步!”潘文君信心满满地说。
“文君哥,你这半年来是学了不少,但办公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为了让你更进一步了解公司运营,我表哥刚才给我说,下月升你当小组长,如果你做的好,以后表哥还要重用你呢!”刘思琪说到后面有点兴奋,毕竟表哥这样决定是对他的认可,也是接纳了他。这比夸奖她还要高兴。她想这样一来,他也不会急着单独出去创业;一步步给他安排好了,或许他就不会离开公司,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潘文君听了她的话,脸色慢慢地变得阴沉。他现在非常反感有人阻止他创业。他辞掉稳定的工作就是要去实现梦想,如果为了找个地方上班,他有必要这样做吗?现在别说是给一个小小的组长让他当,就是提拔他当总经理那也是给别人打工,他也不干!他很轻蔑地说:“哼!一个组长……”
“怎么?一个组长你不想当?你可知道在这公司想当组长必须要工作满一年才有资格!你才半年时间,难道还看不上?”刘思琪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她在停车场等了他近两个小时,就是为了提前向他分享这件值得庆贺的事,晚上好共同庆祝一下。她没有想到换来的是他不削的回应。她感到太委屈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担着背叛表哥的骂名把他推荐到公司,看来“叛徒”的身份要坐实了。她趴在汽车方向盘上,全身抖动着,伤心地抽泣起来。
潘文君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慌了手脚。他发现自己言语失措,又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嗫嚅着说:“思琪……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别误会了!”
刘思琪没有理会他,抽泣的声音更大了些。潘文君试着拍了拍她起伏的肩膀,说:“思琪,你骂我吧,你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停车场的汽车在一辆辆离去。他东张西望地看向车窗外,保持着一种警惕,生怕被人看到这种情景。他不想明天公司又多出很多关于他们之间闲聊的话题——本来他和她就是公司热门话题排行最高的。有人私下说他傍上豪门的——公司董事长的表妹,家境优越;也有人说他吃软饭的。说这些话的人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真心祝福他的。
“你下车吧,我要回去了!”刘思琪抬起头理了理额上的头发,泪眼婆娑冷冷地说。并顺手发动汽车。
潘文君只有下车,看着她扬长而去……
“我们先把饭吃了吧,一会我送你回去。”潘文君关切地说。
“我不饿!你下去,我要走了!”刘思琪催促地说。
潘文君坐着没有动,沉默不语地盯着她。
“你到底下去不下去?”刘思琪命令地说。
潘文君内心想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明天再找他解释清楚。他打开车门下来,站在地上正准备给她打个招呼,还没说完,汽车发动机轰鸣而起,绝尘而去。他看着汽车驶离大门,站在原地发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