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为整个城市笼罩上神秘的色彩。
树影之中,一道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快速穿过,脚步声在安静偏僻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急匆匆的,一下一下,响在狭长的小巷里。
时不时回头往身后看几眼,苏婉婉抬手把头上的鸭舌帽戴得更低,沿着街道两旁树荫下的阴影潜入了小区。
照例有节奏地敲响木门,她眉目满是掩藏不住的自信和喜悦。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摆脱XR了。
“吱呀”一声,李佳煊缓缓将门打开一条缝,见来者是苏婉婉,眸子里的警惕这才消减下去,压低声音道:“快进来吧,前几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事儿妈跟居委会反映说治安不好,所以最近晚上经常有保安在附近逛,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没有。”
苏婉婉走进客厅,闻见满屋子陈旧的腐味,忍不住抬手搓了搓鼻子。
这么脏乱差的环境,也只有李佳煊能够住得下去吧。
有些嫌弃地看了李佳煊的背影一眼,她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不是说解药研制好了吗?在哪里,快给我。”
“你着什么急啊。”悠哉游哉地活动了两下因长时间做实验而有些僵硬麻木的胳膊,李佳煊到时完全不心急,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叙旧,半点紧张感也没有,“再说了,解药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直接给你……”
话还没说完,苏婉婉猛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蓦然响起:“什么意思?过河拆桥?!”顿了顿,她冷笑,压制住胸中翻滚的愤怒,咬牙道,“呵,说吧,要加多少价?”
李佳煊皱眉。
什么时候说要加价了?
虽然穷是穷了点,但趁火打劫这种没道德没修养的事情,他才不屑于做。
“我的意思是,解药虽然研制出来了,但还没有真正在人体身上实验过,换句话说,我并不能保证你服药后的安全,苏小姐。”怂了怂肩膀,李佳煊语气极其沉重,仿佛对于自己的成果并没有过多把握。
苏婉婉愣了愣:“如果不成功,后果是什么?”
死,已经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坏的结果,可李佳煊口中的话却远远超出了她预料范围——
“和XR发生反应,生成一种毒性更加强烈的未知物质。也许并不会致死,但会让你受到比XR发作时更加痛苦的折磨。”
“苏小姐,你可要想好了。”
厚厚的镜片之后,李佳煊的眼睛漆黑不见底,如同一潭深渊。
咽了口唾沫,苏婉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连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墙壁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响着,一分一秒流逝而去,苏婉婉的神色愈发凝重,却始终做不出决定。
李佳煊倒也不催,只是悠闲地倚在墙边静静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婉嘴唇张了张,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才缓缓做出了抉择:“药在哪里?带我去吧。”
李佳煊挑挑眉头,抬手,一下下地鼓起掌来,节奏很慢,可声音却清脆得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婉婉:“苏小姐果然勇气可嘉。”
“少废话。”
苏婉婉白了他一眼——哪里是勇气可嘉……若不试一试,等待她的永远是被人操控与鼓掌之间。
与其臣服于命运,不如以死相搏。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卧室,空气中同样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腐味,陈旧凌乱的布置与李佳煊身上一干二净的白大褂和出尘卓然的气质截然不同。
打开藏于床下的机关,苏婉婉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通道长而狭窄,幽暗至极,只有来自出口的点点微光能让人勉强看清眼前的路。苏婉婉抬手扶着墙壁,摸索着向前行进——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她还是无法完全适应地下室的环境。
反观李佳煊,双手随意地揣在白大褂的兜里,脚下的步子稳稳当当。
好容易走完整个暗道,苏婉婉的腰已经弯得有些酸了,一踏入到地下室的金属地板上,她立刻便揉了揉,抱怨着:“姓李的,你要是把房间和暗道收拾得和地下实验室一样干净敞亮,我谢谢你全家。”
全家两个字落在李佳煊耳里,明显令他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而,苏婉婉却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此时的她只顾着在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实验台上寻找所谓的解药,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
“哪瓶是?”
看不懂复杂的英文字母和化学术语,苏婉婉没好气地回头,看着已经将情绪收敛起的李佳煊,“难不成还要我自己找?”
“……你左手边的架子,最上面那瓶。”李佳煊朝着解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还真没有要上前替苏婉婉取下的意思。
迫不及待地取下装在玻璃瓶里的蓝色夜体,苏婉婉径直打开瓶塞,正要往嘴里灌,却在一瞬间犹豫了。
因为,这味道……着实难闻。
她捏着鼻子,抑制住胃里想要呕吐的冲动,嫌弃至极:“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喝?”
“信不信由你。”
算了……反正也没别的办法!苏婉婉狠狠心,一咬牙一跺脚,捏着鼻子的手更加用力,另一只胳膊则干脆利落地把玻璃瓶里的药水往嘴里倒——还好药剂并不算多,只有十几毫升。
费了好大的勇气才把那口比闻起来更加令人抵触的药水咽进肚子,苏婉婉只觉得整个口腔都弥漫着奇异的味道,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勉强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冲淡。
在她狼狈地捧着杯子时,李佳煊则一脸淡然地在旁边看着,眼里浮动着晦涩不明的光芒。
趴在洗手台旁,苏婉婉依然抑制不住地想要吐,她回头狠狠地瞪了李佳煊一眼,语气更加恶劣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不知道过来帮我拍拍背吗……呕,怪不得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李佳煊抬手推了推眼镜:“我只是在观察你的反应。”
毕竟,喝了连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的东西,身为发明者,他也是有责任善后的不是?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你每天都要到我这里来抽一管血用于化验观察。一来可以确定你血液中的XR有没有被中和或者排除体外,二来,如果药剂不幸失败了,这些血液也可以帮助我研制新的解药。”
五天?
苏婉婉有些为难:“必须天天来吗,明天我有事要到邻市去一趟。”
“实在不能来的话,你可以让人把血样送过来。”说完,李佳煊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等等,你去邻市做什么?”
为了躲狗仔,苏婉婉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除了来找他之外,绝不会出门——这一点,李佳煊再清楚不过了。
“还不是我那脑子里装了豆腐渣的妈干的好事!”一想到这茬,苏婉婉言语间就忍不住多了几分怒气,“收买了个年轻弟弟做事,等人家把事儿办成了,她却出尔反尔杀人灭口,呵,结果呢?还不是被厉南宸发现了!”
她依旧没有注意到,李佳煊愈发阴沉的脸色。
“哦,对了。”
苏婉婉忽然想起:“那个弟弟的名字跟你还挺像的,叫什么……李佳明。”
狐疑地回头看着李佳煊,苏婉婉字里行间透露着怀疑:“你们名字这么相似,年纪又差不多大,该不会……”
说着,她眯起眼睛,危险的打量着李佳煊。
“怎么可能?世界上姓李的人这么多,巧合而已。”李佳煊抬手揉了揉鼻子,苦笑两声,“我家就生了我一个,父母早就死了,也没有什么远房亲戚。苏小姐,这些事,你不早就调查得透透彻彻了吗?”
“哼,走了。”
时间不早,苏婉婉也不愿在这破破旧旧的地方多待,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下风衣和鸭舌帽,便重新潜入了黑夜。
*
躲在窗帘边目送着苏婉婉远去,李佳煊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缓缓的,修长的手指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手机。李佳煊垂着眼睛,并没有从通讯录里翻找,而是直接在键盘上打出了一串数字。
拨通。
短暂的忙音过后,是冰冷低沉的男声:“办好了?”
“是,厉总,苏小姐她已经把药剂喝下去了。”李佳煊答得十分恭敬,俨然已经俯首称臣,“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着急,等我消息。”
屏幕另一边,厉南宸揉了揉因疲倦而有些酸涨的太阳穴,嗤笑——想背着他逃离掌控?白日做梦。
这盘棋,他永远都是掌控者,永远。
“对了,厉总……”在挂断电话之前,李佳煊抿了抿唇,犹豫之后,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我的资料,您确定已经被伪造好了吧?苏小姐今天在我面前提到了佳明的事,我有些担心我和佳明之间的关系暴露。”
“不会。”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李佳煊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别人说,他也许不会信。
但厉南宸说,他半点也不怀疑。